走到盡頭
在清爽的十月天早晨,偉傑和其他同僚提著輕快的步伐往所屬區份巡邏。
當偉傑 弄妥第一次簽到薄的時候,電台特別招喚偉返回警署向陳督察報到。
他回到警署,在停車場上看到人來人往,而港島區所有高級指揮官都圍在一起。在人群中陳督察見到偉傑,於是他大聲呼喚 偉傑 進入訓示室。
「你是否認識衝鋒隊警長一二四二四…!」陳督察神情凝重地說:
「他是我學堂時的副班主任!」偉傑說:
「是張警司吩咐我招你回來…試試說服他…!」陳督察說:
「說服他甚麼?」偉傑追問:
這時中區指揮官張警司走進訓示室。
「說服他不要轟掉自己…!」張警司一臉嚴肅地說:
「為何要我…這些事不應該是我處理的…!」偉傑說:
「他不想聽談判專家說廢話,他向我要求只和你談話;所以我們才招你回來…他曾經在電視室內開了一槍把同僚趕走,之後便反鎖在房內
…他情緒十分不穩定…!」張警司說:
「那麼…你們定會知道他所為何事會變得這麼激動吧!」偉傑說:
「他欠下外債五十多萬…昨夜在家中痛毆了妻子一頓後便離家外出,今早他依時在槍房簽發了佩槍後便失蹤,他的同僚四出找尋至九時也無所獲,隨後在電視室傳出了槍聲…!」張警司無奈地說:「我們無權命令你進入電視房說服他出來,但是我們希望你能自願入內…我們不想把事情弄得更糟…五分鐘後便會有記者和電視台在警署四周的大廈天台拍攝我們的一舉一動,我已經招了飛虎隊來協助;但若非必要,我不想要他們行動,你可以自己決定做與不做…!」張警司說:
「給我看他的資料吧!」偉傑決斷地說:
「全部都在這裡!」張警司把手中的檔案交在偉傑手中:
「給我十五分鐘吧!」偉傑對警司說:
「你來我房間吧!」張警司一邊說一邊帶領偉傑走出訓示室橫過停車場走到高官辦公大樓。
中區警署是一所古老的殖民地色彩建築物,主樓為高級警官辦公大樓和港島區警察通訊電台。中央地方是停車場,另一邊是警員食堂
、更衣室、地下是槍房、訓示室和報案室。
偉傑 站在高級警官大樓的走廊上,隔著停車場遠望對面警員餐廳和電視室的情況。
一樓及二樓已經封鎖了,有數名穿上防彈背心的同僚在走廊的轉角處和樓梯戒備,而餐廳及遊戲室亦派駐了大批警員候命。在電視室門外有兩名手持防彈盾牌的警員把守。
偉傑 靜心細看手上的資料,盡量把自己投入在電視室內的副班主任的生活中:「… 原來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丈夫,我時常在家中與妻子爭吵,有時還毆打她,我一直把兒子的死歸疚於妻子的疏忽…把孩子死於肺炎的事實推在她身上,我開始用賭搏來麻醉自己,我往往一擲千金,我愛和一大夥兒尋歡作樂,到舞廳跳舞,到澳門和何先生拚命;我曾經多次遭人投訴,但每一次我都可以脫身…!我花盡了所有,我四處尋找銀行、財務公司借貸;我以十碗九蓋的方法拖廷債務,我的生活被永不能清還的債所佔據。我這一生糟透極了。最近我還被內部調查欠債情況,他們想要把我停職,或者會逼令我退休,我往後會如何…我一生毀於自己手上,我已經走到盡頭!」
正當 偉傑 把精神全部投入到副班主任人生當中的時候,張警司從後輕拍了他一下:「 怎樣了…我這裏還有一份他以往一年被人投訢的檔案,你看看吧!」
偉傑 接過那份檔案後繼續埋首了解副班主任的為人:「 我在他們眼裏已經再無任何價值了…世上已經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讓我留戀…!」
此時港島區指揮官走到張警司身旁,兩人相議了一會兒之後便離開。
「飛虎隊來了!你預備好了嗎?」張警司說:
「好了…但…!」偉傑 猶疑 地說:
「甚麼…只管說出來!」張警司說:
「我感覺到他是一心求死的,但這些資料所帶給他的壓力還不足以使他要轟掉自己…!」偉傑說:
「你為何會這樣想…!」張警司說:
「我是出於他門下的!」偉傑說:
張警司沉默了片刻後便對他說:「 他正接受廉政公署調查,他們懷疑他和外地毒販賣命!」張警司說:
偉傑 垂下頭無奈地看著手上的資料:「 你們為何不讓我知道!」
「這件事我和你也無權過問…!把精神集中在說服他放下佩槍的事情上,大家都是警察,幫他拾回一點警察的尊嚴走出來吧!這是我們要你做的事…跟我來…!」張警司帶領 偉傑 到港島區指揮官的房間與趕來協助的飛虎隊員見面。
走進高官的房間後,偉傑再次感覺到那種異常緊張的氣氛。
「偉傑…過來吧!他們是特別任務連的同事,他們想知道你有沒有把握說服黃警長平平安安的出來!」高官說:
「無!」偉傑 坦白地說:「 我看過他的一切,其實…他一心求死,他把自己關進電視室內把事情弄到這麼難以收拾,目的只是要你們留意他的死!」
「那麼你還是否願意與他談一談!」高官說:
「我會嚐試!」偉傑說:
「但你會很危險!」一位穿上便服的飛虎隊員說:「 …你稱呼我李督察吧!我們不想你受傷…電視房內其中一面牆壁是在後樓梯那邊,那裡原本有兩扇窗,你們用木板封住了,我們計劃若果你在房間裡有甚麼危險的時候,會有兩名同事由那扇窗口衝入房內,而我和另一位同事就會由大門衝進去…但是,我們還是希望不需要那樣做!」
「明白…你們想我何時入內!」偉傑說:
「十五分鐘後!」李督察說:
「那麼請替我保管裝備!」偉傑 把自己的皮帶解下來,連同佩槍和通訊機一齊放在高官桌面上。
「你要不要防彈背心!」高官說:
「不用了,他不會傷害我的…他只想我擔當一個信差的角式!」偉傑說:「還有…他太太現在那裏!」
「他昨晚毆打了妻子一頓…現在瑪麗醫院。」張警司說:
偉傑苦笑了一會兒,離開高官房間之後,大夥兒走向封鎖了的電視室樓下作最後一次行動簡述。
兩名飛虎隊員走到後樓梯爬到一樓電視室所在的位置,在木板窗口旁靜候指示。李督察和餘下的一人及偉傑在電視室門外與談判專家相議行動細則。
在行動之前,那位談判專家已經提醒 偉傑 要盡量使黃警長情緒平伏下來,若然能夠把時間拖長一點,他的求死念頭可能會減弱,有機會活著把他帶出來。
偉傑 提起左手敲著電視室的門,打破了走廊上死寂的氣氛。
「我是偉傑呀…黃Sir
!」偉傑 凝神靜候房內的回話:
「你一個人進來吧!」房內一把低沉的聲音說。
接著聽到雙腳走在地氈上的聲音逼近大門,當門鎖扭開後,那步伐聲便漸漸遠離大門。
「傑仔!你一個人進來吧!」那把低沉的聲音說:
偉傑回頭向站在樓梯上的李督察給了一個眼神後,便推門進入房間內,隨後把門關上。
站在漆黑一片的房間內伸手不見五指,只微微聽到一把呼吸聲充滿房間。
「我可不可以亮著一盞燈,讓我看清楚你!」偉傑 用懇求的語氣說:
「好吧…若果你喜歡便亮著吧!」那把低沉的聲音說:
偉傑 轉身憑著記憶伸出右手在牆上摸索那一排電燈開關,把其中一個開關用力按下,頓時在房間的其中一個角落裏,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顯現了。
「黃Sir …!」偉傑用尊重的語氣說:
「傑仔…你知不知道我為何要見你而不要那位談判專家!」黃Sir說:
「知道…你認為他只會用一種漠不關心的態度來與你交談,也不會尊重你!」偉傑說:
「那麼你認為我要見你的原因是甚麼?」黃Sir說:
「因為我和你都互相尊重對方,而你亦知道我一向尊師重道。最重要的…是你曾看見我在學堂內眾多學警當中,由你一手教導出來在港督面前接過“薜富杯”…我的基本警察知識是由你而來,你了解我的一切,你知道我是會尊心聆聽你的每一句說話!」偉傑說:
「你真的很聰明…現在,你打算如何說服我這個問題警長放下佩槍,你不用怕…你只管說吧!」黃Sir
把手槍放在大腿上說:「你可以坐在那張梳化上…」
偉傑 聽從黃Sir
的指示坐在房中的另一個角落,這位置遠離大門約有十步的距離,而與黃Sir就足足有二十步之距。
「你根本不想我說甚麼話給你聽,你只是希望有一個人能見証你轟掉自己!」偉傑 坐在梳化上身體向前傾,把雙手的手肘放在膝頭上說:
「他們已把我的一切都給你看了…你有否想過我為何會變成這樣子!」黃
Sir雙眼凝望著大門說:
「你曾經面對過喪子之痛…他是死於肺炎,當時你有一段時間表現得異常平靜,當那種強行壓制情緒的時期過去後,你的行為開始改變
,你埋怨妻子沒有好好照顧孩子,亦埋怨醫生不能救活他,你埋怨所隸屬的衝鋒隊不多點體諒你…基本上你兒子的死使你埋怨了整個世界。你申請一個月假期休息…!每一個人都認為你能夠放下悲傷的心情,能夠把傷痛的心治癒。但是你卻以賭,酒和暴力來把心中的不滿發洩出來。漸漸地你便走上了一般好賭差人所走的路…我知你欠下五十多萬的賭債,你根本無力清還,而在上星期你在一天之內向三間財務公司要求再借貸,但是他們拒絕了你…黃Sir
…你債台高築…!」
黃Sir
苦笑著對 偉傑 說:「 你由畢業到現在應該有四年時間了,看來…你沒有蹧蹋這段日子,你不像我那樣浪費生命。昨晚,我拳打妻子一頓之後,便回到這裡睡覺…我並沒有擔心過她,因為我知道她所受的只是外傷,但是…我知她心裡所受的傷害比起我打她所做成的要嚴重得多。至從孩子死後,我一直埋怨她,對她冷淡,甚至不與她同床…我還厭惡她的身體…傑仔…我是不是有點變態!」黃Sir說:
「這只是你對不幸事情的一種發洩方法,你以 賭 和 買醉 來嚐試把痛苦往心底壓下去,但後來你發覺這兩種方法再不能有效地把心中的鬱結紓解,所以你便把矛頭轉向你妻子。你每次拳打她之後,都會有一點兒內疚,但卻又滿足於那種在痛毆當中情緒得到發洩的感覺!」偉傑說:
房間內頓時沉靜了一會兒。
「記得…當年我在學堂的時候…看過你的自白書,你說最大的興趣就是看心理書籍。你喜歡研究人的性格和情緒,在班裡你認識每一個同學的性情和傾向,再加上你天生的聰明,在學期最初的階段我已經知道你會是全期畢業學警中最優秀的一個。結果…我沒有猜錯…!現在你站在我面前,你知道我以往的一切…二十多年…我做了二十多年的警察,到現在弄得如此下場,你是否會覺得可笑…!一個曾經教你如何做警察的人,今天反過來要你在他面前聽他自轟之前的遺言…!剛才你在高官手中所得的資料有沒有說我正受到內部調查…你知不知道他們為何會這麼快便可以給你一切的資料!」黃Sir站起身走到房中另一個角落藏身於黑暗當中」:
「你幹了甚麼!」偉傑 假裝不知情的說:
「你知道我欠下五十多萬的 債務根本無法償還!有一天…有一個人對我說替他們辨點事,之後,還清大部份的債,還可以有額外的報酬…你猜…他們要我幹甚麼?」
「可以免去五十萬的債項之餘還有額外報酬,除了販毒之外恐怕沒有其他了!」偉傑說:
黃Sir從黑暗中傳出冷冷的一笑:「 沒錯…他們要我充當一個拆家,要我賣命一年,我所有的債就會一筆勾消,另外還有三十萬的報酬…偉傑…你是否還記得我教導過你們如何為自己找借口!」黃Sir說:
「記得…!你說…倘若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感到良心有愧,便閉上眼睛對自己說;其實世界上每一件事情都是一樣…沒有甚麼分別!」偉傑說:
「你還記得這句說話…偉傑…我已經無法回頭從新開始,就讓我今天教你如何面對一個警察死在自己所作的事上…自己幹的事…自己負責!」黃Sir
一邊說一邊提起手槍往頭上舉:
「黃Sir …這不是盡頭…!」偉傑焦急地想站起來:
「不要站起來…傑仔…一個警察最痛苦的…就是有朝一日會被另一個警察追捕…你不應該會忘記我亦曾經在你們全班同學面前說過這句話
;誰也想不到,現在…自己快要被人用手銬鎖著…我不想這樣…唯一…唯一的方法就只有轟掉自己…他們是不會鎖著一個己死的人!」黃Sir異常冷靜地說:
「不用急著去死…目前對於站在房門外的人來說;你的前途確實盡毀了,但這只是他們眼中的你,這全不重要…你不是為他們而活,你不是為警察部門而活,試想一想你還有甚麼是希望留住的…想一想吧!不做警察並不重要,以往的一切被自己一手摧毀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但亦無需要為此轟掉自己…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差人並不是天生堅強的人,有挫折並不是放棄的理由,名利並不是奮鬥的目標,一切都只在乎良心!現在你最低限度還沒有失去那良心,若果你真的想活下去…定會找到容身之處!」偉傑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
「傑仔…我並不是像你那樣的堅強,若然我選擇跟你一起走出這房間,我的容身之處就是牢房!」黃
Sir 在黑暗中把手槍移近太陽穴:
「此地不容你棲身便跑往別處吧!請不要把自己轟掉…!」偉傑 站起身哀求:
在微弱的燈光下,偉傑 見到黃Sir
把左手手掌提起向著他:「 不要走過來…答應我一件事…!替我向妻子說一句對不起!」
「這些說話…你自己走到她面前說吧!」偉傑 帶點兒絕望的說:
「你是來作傳訊人,無論你是否願意,你也得替我在妻子面前說句對不起…!」黃Sir
閉上雙眼,右手食指慢慢把板機用力拉後:
偉傑 衝前撲向黃Sir
身處的角落裏。
「呯…!」
兩名飛虎隊員打破封閉電視室窗口的木板衝入房間內,而大門亦被撞開,另外兩人持槍闖入;一陣破門聲 和 呼喝 聲過後,房間內一片死寂,偉傑 跪在地上左手托著黃Sir的頭,用右手按著噴血的太陽穴,血水從他指縫間滲出,鮮血和紅色的地顫混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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