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形單不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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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19日 星期四

約伯記寫照 7 有喜有悲的人生


     有喜有悲的人生



2008年5月25日上午4:56

    『貧窮可以鍛鍊人的堅毅和能耐…』

     可以供給貧窮人選擇的並不多;人、情、事、所給與他們的空間亦不大,有些環境之下,他們是社會階級中最低的一個等級,在他們之上者全都可以按自己的喜惡來看待低下階層。

    低下階層的下一代,很多都認定人的命運在某程度而言,是可以用努力去改變,擺脫上一代的貧窮是他們努力的原動力。

       在我初中的求學日子,我認識了一位全家由內地移居香港的同學,雖然到現在已相隔三十多年,已經不知這位同學人在何方,但他給我的印象卻依然清晰可見。

        這位跟我 彼鄰而坐 的同學由中學一年級開始,每一學年都是考獲全級的第一名。每一年他都會在開學日走到校長面前在全體學兄學弟面前接過一張數百元的書卷。

        他的父親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是一名教師,曾經吃過一點苦頭。全家來到香港之後,全家住在鑽石山一間石屋,環境說不上舒適。我的同學身為家中長子,下有弟妹,他選擇以學識來改變家庭環境。他曾經說過必定會上大學,雖然我們在升上中學四年級後便沒有再來往,但我知道他會考成績十分好,相信他必定已經完成大學課程,全家遷離鑽石山石屋。

 

        我曾經幻想過自己的父親是一個身家豐厚的人,我生下來便在父蔭下受到龐愛,心中想要甚麼便有甚麼!無需要在小學的日子向學校申請免繳書簿費,無需要穿上兄姊的舊衣服,無需要每夜與母親睡在木板床上。我真的 羡慕 有錢人的兒女,因為我未曾嚐過做有錢人的滋味。

        還記得媽媽健壯的時候,在家中與我相討安裝鋁窗的事情。我由出生那天開始便與父母兄姐住在公共屋村;是舊型的七層沒有升降機的大廈。每天都要使勁地爬上七層樓高的梯級;每次下樓和回家合共十四層;但相比起往昔我還未出生的日子,一家八口租住灣仔一間板間房的時候已經舒適得多。

        爸爸在六五年獲得編配公共屋邨,但那時侯家中沒有錢,負擔不起在大門安裝一度鐵閘,於是媽媽跑回娘家向外婆借了三十元安裝了一度鐵閘,這件事情母親一直記在心裏,直至外婆辭世,還經常在我耳邊提起。

       那次本來是我先提出想在露台加裝鋁窗,好讓下雨天或掛風球的時候,雨水不會撇進屋內,使露台成為澤國;因為家中的洗手間和廚房是在露台,所以在下雨天的日子便十分煩惱,我不停用地拖和舊衣服清理在露台地上的雨水,那種滋味真的不好受。

        媽媽沒有反對在露台安裝鋁窗,還要我快點找人弄妥,因為雨季快來了。當時她一臉凝重的說:「這樣也好…免得你在下雨天抹過不停…!」我不自覺地迎上一句:「這樣大家也住得舒服一點吧…!」

        豈料這一句卻引起了媽媽心底裡一件回憶。她又再次說起那“三十元的故事”;但這次有點兒不相同,媽媽加上了一個感嘆號:「 我老了,快要一世人…怎樣子的人我也見過,唯獨只是未曾嚐過做有錢人的滋味…沒相干了!」

        當我還未曾真正明白媽媽是否滿意六十多年來自己花在兒女身上的心力,她便再不能說出半句話來,只能從她的表情來得知內心的感受。我花了很大的努力才能掌握媽媽面上表情的含意;喜歡吃飯嗎?喜歡出外走走嗎?喜歡別人來看妳嗎?像這樣的事情,每天都要加倍留意才能從些微的表情變化中察覺得到。有時候,我真的想去問媽媽一句:「 妳現在覺得開心嗎…!」

        在某些問題中,我很多時候都會模糊不清,不知道究竟是值得欣慰,還是值得悲傷。我曾經在中學畢業後當上警察這份工作,心裡很想能讓媽媽享一點福,物質上也好,心境上也好,倒希望能讓她感到舒適一點,但我始終不能在母親口中得到一個可以使我安心的答案。為了要找尋心中理想的工作,我不斷試途捉緊在眼前掠過的每一個機會,這種年青人的心卻使年老的媽媽為我擔心,她心中倒想孩子能夠找到心中理想的工作,但又不希望見到孩子終日四處奔波,老人家心思情願少上一次館子,多節省一點也不想孩子這麼的勞碌賺取金錢來使自己生活過得舒適一點。

    『孩子現在真的留在自己身邊了,但他放棄了很多自己以往喜愛的東西來照顧我…我是否負累了孩子…!』我相信現在躺在床上的母親心裏必定把這個問題想了千百次。

        某些人會說我母親現在是享受兒女福的時候。我曾經憧憬母親手抱孫兒在茶樓的椅子上弄孫為樂,與其他公公婆婆互相品評對方的孫兒,看看誰過更頑皮,誰個更聰明;每清早拖著睡眼閉緊的孫兒趕上學的時候不斷的催促聲;到現在,這情境只能在想像的圖畫中看到。

    雖然這個在理想與實之間的距離是這樣的遙遠,但我仍然相信現今的日子是造物主的旨意,讓媽媽可以不再為兒女勞碌。她為了兒女勞心勞力了一輩子,現在讓兒女侍侯在旁,讓兒女為她操心;我思索怎樣才能讓媽媽舒適和開朗一點,往日母親與兒女之間的崗位到現在倒轉了,我花了很大努力去叫自己從福樂的眼光來看,為了『在神面前萬事都非偶然而至』這個信念,讓我要去學習在不說話的母親面前多一點微笑,多一點溫柔。

        有時候在半夜醒來,看看睡在床上的母親那張甜睡的面容,心中都會禁不住去猜想當自己還是嬰兒的時候,母親半夜醒來看我的樣子是帶著那一種心情的呢?我相信母親必定會用手輕撫我的臉兒,替我檢查尿片有沒有弄濕,給我弄乾淨後輕拍我的胸口哄我入睡。如今這個情況剛好倒轉了。

 

        在約伯人生的旅途中,他品嚐過富甲一方的滋味,感受過與神同行在樂園的喜樂。在鄰人,朋友,兄弟姊妹眼中他都是一個得神寵愛的幸福人,沒有人會在約伯面前說他不道德,總會在見他一身得到由神而來的福樂而喜悅。但是,當世間一切人認為是美好的事情都從約伯身上被奪去了之後,他的朋友便不能夠在約伯面前說出表達喜悅。因為人不能從苦果面前窺看到遠方的福樂,就是約伯自己也看不透為何神在轉瞬之間便離他而去,任憑惡毒與咒詛攻擊他的餘生,不用別人來咒罵自己的生命也會主動盼求耶和華了結他的殘生。

       約伯的一生正好讓我們認識到造物主是有祂自己的行事方式,祂可以在喜樂中包含苦果讓人品嚐,也可以在痛不欲生的年日中讓人心存盼望。身處當中的人往往不知順境何時來,逆境何時了,只有心存忍耐。

        在苦痛的日子中,約伯在自己能力以內不再加添另一種苦果;怨天尤人不能減去內心的哀愁,反倒會使更多人因為自己的遭遇而受苦。有些人天生堅強,可以默默無言帶著沉重的包袱走過崎嶇難行的山路,不回頭,不抱怨。但並不是每一個經歷患難的人都有這種能耐。

        心靈的創傷不能在外間用藥物來醫治,不能像可見的傷口用布包裹起來,也沒有一位心理醫生能夠斷言可以用那一種療程來釋放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只能透過心理的輔導讓病人知道自己內心問題所在,鼓勵病人不要再去逃避刺痛心靈的經歷,用積極的途徑和態度去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願意承認那些不幸是生命中的一部份,不再被心靈的創痛拖著走,讓心靈慢慢去自行料理受創的地方,積極去面對餘下的生命。

『今天和昨天都活得不好,我不想明天也是這樣的浪費掉』

        還記得多年前曾經看過一套電影《阿甘正傳》,電影故事裏有一段是講述阿甘泒駐越南打仗,安排在丹中尉的部隊中服役。有一天,小隊中伏,幾乎全被剿滅,阿甘憑著比別人跑得快的本領避過炮火,但他想起自己的軍中好友巴布還在敵陣中,於是跑回頭去找巴布,每一次在敵人炮火中都救回一名同僚,把他們帶離火線,包括雙腳被炸斷了的丹中尉;丹中尉一心求死於戰場上而不願帶同殘軀回國,但是阿甘沒有理會扛在肩頭上的丹中尉求死的呼叫,將他帶離敵陣。最後,阿甘找到巴布,只可惜巴布卻死在他懷內。

       回國後,阿甘一顆稚子的心帶著比常人低的智商,在不強求,不爭鬥的心境中去履行在戰場上與亡友巴布許下的諾言,買了一艘捕蝦艇,還寄了一封信給丹中尉邀請他到來擔當大副一職。

       丹中尉應信中邀請坐著輪椅來到阿甘面前說要擔任蝦艇的大副。一個智商低,一個失去了雙腳,在幾經風浪後,捕蝦的生意使兩人富起來。

       有一天,丹中尉在船邊神情凝重地對阿甘說:「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一聲多謝…多謝你救了我一命…!」

    說完這話後,丹中尉便用雙手把身體跨過輪椅跳進海中,在蔚藍的碧海中仰天暢泳。那時候,阿甘在心裡說:「雖然我從來未曾聽過丹中尉在口裡說出,但我知道,他已經與神握手言和了…!」

       雖然這個片段只是劇作家腦海中的一個情節,但卻道出了無數在患難中失去了心中至愛的人,對天,對地,對人,對神的埋怨,非言語所能表達,內心的創傷療程亦非我們這些局外人所能預知得到。

        要曾經品嚐過心靈創傷的人去與神握手言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正如《約伯記》中所記載那些朋友對約伯所作的,並不能使約伯受創的心靈從深淵爬出來,因為那些人所做的都並不是神所屬意的,約伯的朋友是以自己的心願來為神擔當代言人,希望神會照他們的方式去重新建立約伯。

 

        遭遇到哀傷的人需要一段時間來自憐,也需要一段時間來讓心裡的哀愁發洩在情緒上;消沉,乏力,對外間的事情不聞不問,與往昔的朋友疏遠,不想出現於任何喜慶場合,不想在陌生人面前說出遭遇,就像隱姓埋名一樣把往日的我埋藏在別人無法尋獲的地方。

    曾經在母親躺在深切治療病房的三個月中,及後來得蒙神憐愛跨過死神門檻,遷往普通病房休養的一年半日子裏,以迴避的心境對待想給我安慰的人。我害怕在未曾作好準備之下對別人說出我心中的感受,我亦害怕聽到我不認識的人對我說會為我感到難過而向神禱告。我害怕世界上的人全都知道我媽媽手術失敗。

    在我選擇遠離知心朋友的日子,卻在不知不覺間,開始想念我的朋友。我盼望能見到我的知己,我亦開始為了從別人口裏得知他們不甚須境的遭遇而擔憂。我嘗試拿起筆和信紙向我心中的知己道出內心的感受。

    就在我把第一封自我母親病發後所寫給知心朋友的信投入郵箱之後,我便知道自己內心的創傷在隱而未見的日子裏,被神慢慢用手醫治了。雖然還有一大堆找不到答案的疑問埋於心底,但那種無法形容的寧靜確實減退了心靈中不少自憐的情緒。

    我們沒有約伯那麼蒙恩能夠親耳聽到耶和華對我們所發出的疑問給與回話。絕大多數埋藏在心底的問題都是在不自覺中隨年日漸漸得到明白,雖然我們不懂得怎樣去解釋是從何途徑和方法得到答案,但心裡確實知道是找到了答案。雖然我們的神從來未曾親口對我們說過半句話,但神確實存在於每一個信祂的人心裡。

    若然有人問我:「 人間為何會有苦難,為何神容讓痛苦存留在世間?」我會這樣去理解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在眾人找不到理由的苦難中能讓我們去幹一些在太平無憂的日子中不會去幹的事情,去想一些從前不會去想的問題;要煉金銀非要熊熊的熔爐燃燒不可,只有在高熱之下才能得到純正的金子。就如嬰孩未嚐跌倒在地上那會懂得平衡身體,這些都是人生的簡單道理,大都早已知道。最能在患難的日子裡帶給別人安慰,莫過於曾經身陷苦難當中的人。

    我們的神,不會因為我們在壇前獻上極珍貴的祭品而為我們消災解難,保佑我們事事順境,無驚無險的並非神對我們表示慈愛的方式。祂喜歡與我們同行在崎嶇的旅途上用擦身而過的人和事叫我們明白此生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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