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伏
淑芬整天在病房內心事重重。
「已經第三個星期了!」她心裡盤算著日子:「他為何還未回來…」還用左手把抽痰喉管伸進病人的氣管造口,心中數著:「一零一…一零二…!」
「怎麼樣了…還未有偉傑的消息嗎?」雪珍姑娘 走到 淑芬 身旁說:
淑芬輕輕搖頭說:「他從來不對我報告行蹤…每次在完成任務之後才會聯絡我!」
「我們早對你說過…他們全都是這樣的!你應該早有心理準備…每夜睡不甘甜的滋味是不好受的…!」雪珍姑娘善意的說:「但是你既然選擇和他一起便應該了解他…一定會有好結果的…我們常說在這病房裏“大難不死的,必有後福”…他回來後我們一起吃晚飯好嗎?」
「好呀!」淑芬微笑著說:
此刻,身在北愛爾蘭議會大樓門外客貨車裏的陳督察和偉傑正檢查手中的自動步槍。那位毒品調查科參事就異常緊張地等候進入議會大樓會見北愛事務大臣。
「Sir take it easy…」陳督察說:
那位參事官自知是拿來誘導共和軍的魚餌;故此,由第一天踏上飛機起程前往英國開始便終日心驚膽跳,就算是晚上就寢也穿上防彈背心和把手槍放在床邊,雖然他們入住的軍營內二十四小時有軍人巡邏,再加上門外的守衛從不離開他的房門,但他依舊惶恐終日,而偉傑和陳督察就負責參事官離開軍營後的人身安全,兩人每次跟隨參事官外出的時候都是全副裝備,跟在香港執行任務時並無分別。
這種行裝在北愛市民眼中卻早已習以為常。
「不知道他們是否達成了停火協議…!」偉傑 望著精神緊張的參事官說:
「就算是談妥了,我們也不會知道…!」陳督察查看步槍後把槍貼近胸前和偉傑閒談:「 你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若要真的看看反恐佈活動,就必需要親身到北愛走一趟嗎?」
「我還記得…!」偉傑說:
「恐佈活動本身並不恐佈,反正若然真的碰上只需幾秒便完事,根本沒有機會去害怕…最使人難以承受的卻是預知到快有炸彈或子彈向自己飛來的時候那種恐懼才教人感到恐佈…若然在此刻我們真的受襲,便只得捱打,還手的機會也可能沒有!」陳督察說:「計時炸彈內藏有四吋長的鐵釘…那種近乎瘋狂的手段只會更加使人反感,絕對得不到認同…但偏偏這個世界上又有很多人認為這種行徑可以逼使英國政府與他們談判…英國人是愛表面風光的…就算真的要談判也不會在炸彈爆炸後…!」
陳督察在車廂內隔著反射玻璃看著議會大樓:「適當的恐佈襲擊有助某些人在選民面前建立機智和果斷的形象,在不利自己的環境下轉移別人的視線來讓自己多點空間來扭轉困局,製造另一個困局來分散敵人的力量…!」
「這豈不是變得越來越多爛攤子!」偉傑說。
「那有何相干…只要能夠保有目前的權力,那怕要犧牲多少人也是值得的,他們不想事情能夠有完滿的解決方法,往往要事情留有一條尾巴…!今次縱然能夠達成停火,也並不表示事情就會解決。若然共和軍能夠創造出另一個財當來源…倫敦街頭將會再有炸彈爆炸…首相會再次以與邪惡行為誓不兩立的姿態贏得大選…而事情會重新以另一種方式演繹一次!」陳督察苦笑著:「若然共和軍真的停火,北愛問題暫時可以擱置下來,那麼矛頭便會指向糟透了的經濟,到那時候便再沒有借口了!很多人都知道這點,只是大家都假裝不明白…」
「就正如我們一樣…明知只是做餌也坐在這車廂內…!」偉傑說:
在議會門前四名英軍持槍在手,留意著議會門外的每一個過路人。在他們的客貨車前和後,各有一輛軍部密斗客貨車作掩護,每輛密斗客貨車內各有四名英軍隨行。
偉傑先行推開車門下車,作了一個迅速的窺探環境後,便示意參事官和陳督察可以下車。
在不到十公呎的距離,充滿著膽顫心驚的氣氛。
其餘兩部客貨車的英軍亦隨即下車走到參事官左右兩側護送他進入議會大樓。
數十步的距離把七個人展露於毫無掩護的空間。
在陽光照射不進的長長走廊上,偉傑 和 陳督察靜心等候參事官由會議室走出來,四名英軍則在議會大樓外戒備。
十五分鐘後參事官由會議室出來,神情嚴肅地對站在走廊上的保護者說:『
Go home , now』之後一個可愛的微笑從參事官臉上浮現出來。
三個人走到議會大樓門外與四名英軍談上幾句之後便以先前的步伐和心情回到車上。
所有人回到車上,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使各人本來是繃緊了的肌肉和面孔都鬆弛下來。
車隊離開議會大樓後朝貝爾法斯特巿郊一個英軍營房駛去。參事官需要在這營房裏留宿多一夜,翌日早晨便可以起程往倫敦再轉乘飛機返回香港。
陳督察在車廂內不斷隔著玻璃觀看貝爾法斯特巿郊的境色,一片田原情懷盡入眼簾,絕對不會讓人聯想到血腥暴力的一觸即發,政局會是如此的不穩定;或者,人就是會去適應環境的動物,日復一日的惶恐不安,是會隨著年月轉化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份。
「看來他們真的談妥了…停火快要生效…!」偉傑 帶點興奮的說:
『Yes it’s done』參事官第一次面帶笑容對下屬說話。
三個人在車廂裏各自品嚐快要回家的滋味。
就在距離營房還有三十英哩的林陰路旁,一棵被人砍斷了的松樹橫放在公路上,正好阻礙了車隊的前進。
帶領車隊的第一輛軍車慢慢停了下來,在大松樹前二十呎關掉了引擎。兩部尾隨的軍車以相距二十呎的距離開動著引擎停下來。
兩名英軍從第一輛軍車內走出來,在車身的掩護下窺探了四周的情況,其後一名英軍用手輕拍了車身兩下,兩名英軍亦先後下車,在車旁掩護先前兩名同僚慢慢走近那棵倒下來的大松樹。
「我們前來的時候路上是暢通無阻的…!」偉傑一邊說一邊把頭盔的繫繩拉緊,同時亦示意參事官照樣做:『Sir
pit up the gun』
這時第三部軍車上的英軍亦不時隔著反光玻璃注視車廂外四周的情況,就在車身右邊的松樹林裡,一個看似是人形的物體慢慢爬起來,在車廂裏的一名英軍大聲叫:「
Everybody get out」一枚火箭炮朝第三輛軍車飛來,坐在車門旁邊的另一名英軍推開車門撲出車廂。
『轟……!』
第三部軍車被火箭炮擊中,車身被炸得粉碎,那名撲出車廂的英軍被拋到數十尺外的松樹林裡。偉傑立刻推開車門向著右邊的松樹林掃射,接著便走出車外:「Follow
me, Sir」他回頭叫參事官緊隨其身後往左邊松樹林走去,而陳督察和英軍司機就尾隨掩護。
第一部軍車的英軍以車身作掩護向右邊的樹林掃射,豈料那名手持火箭炮發射器的共和軍並沒有被擊中,第二枚火箭炮從樹林裡飛出直撲向他們。
爆炸使軍車拋在半空中,四名英軍的斷肢隨著火焰在半空四散。
身處在樹幹後的偉傑把步槍瞄準火箭炮手的頭部:『 碰…!』那人應聲倒下,身體正好壓著發射器。
「偉傑…他們最少有六人…!」陳督察向著面對他兩點鐘位置掃射,而隱藏在樹林裏的刺客卻以機槍還擊:
參事官伏在偉傑身旁,把頭藏在草丘之下,將槍支舉高盲目地向前掃射:『碰…碰…碰碰…!』
突然間,一種求生的本能提醒偉傑背後有人,他立刻翻身查看背後,一名刺客舉槍瞄準參事官:『 碰…碰碰…!』
刺客倒下,但參事官和剩下來最後一名軍人的後腦被轟爆,腦漿濺在偉傑和陳督察的身上。
「偉傑…走呀!火箭炮來了!」陳督察一邊走一邊叫偉傑逃離樹林,躍身往軍車旁躲避。
還來不及走到車旁,另一枚火箭炮彈已在參事官身旁爆炸,衝力把 偉傑 撞向已經滿佈彈痕的車身,面孔剛好撞碎了玻璃窗,而陳督察則被拋向左邊車頂反彈落地。在迷糊的意識下,陳督察舉槍向剛剛火箭炮射來的方向掃射,一人應聲倒下。
「偉傑…你怎樣了…」陳督察 慢慢爬向偉傑身旁:
「糟糕…我看不見東西…!」偉傑用力把滿佈玻璃碎片的身體倚附在車旁,鮮血不斷由眼角和鼻孔流出來。幸好頭盔減去了不少撞擊力,否則偉傑早已經不醒人事:
「 他們最少還剩下四人…你告訴我他們的位置…讓我把他們了結!」偉傑 把槍柄貼緊胸前說:
「我雙腳撞斷了…!」陳督察爬近偉傑身旁的時候,一名刺客突然從車頭閃出向陳督察腹部轟了兩槍,偉傑憑聲音把身體右移九十度向前方掃射,那刺客應聲倒下。
「陳督察…陳督察…!」偉傑在黑暗中呼喚著:
「我的防彈背心穿了…!」陳督察 說這話的時候,鮮血從口角滲出來:「 來吧!讓我靠在你胸前給你指示…!」
偉傑用手拉著陳督察的防彈背心,將他拉到自己的胸前,之後再次把槍支的瞄準器貼住自己的嘴巴。
「依我指示開槍…十一點鐘有鬼…」陳督察用盡剩下來的力氣給偉傑指示:
『碰碰碰…!』一名共和軍應聲倒下,而從槍膛退出來的彈殼正正跌在陳督察頭上。
「射得好…再來十二點鐘有鬼…』陳督察再給偉傑發射方向指示,而偉傑就把身體右移正面發射:『碰碰碰…!』再一名共和軍倒下。
『偉傑…兩點……』陳督察來不及說清楚指示,那名共和軍便朝偉傑胸口開槍:『碰…!』偉傑憑槍聲來源把槍移向兩點鐘位置:『碰碰碰!』
那位偷襲成功的共和軍倒在地上。
『陳督察…陳督察!』偉傑再聽不到陳督察的聲音,但卻聽到有人從樹林的十二點鐘位置走出來,於是他便舉槍向正前方掃射:『碰碰碰…碰碰碰…!』再有兩人倒下。
偉傑 保持著發射姿態數分鐘,再聽不到任何移動物體的聲音,只有陣陣燒焦的氣味與火藥的味道在四周飄盪。
偉傑放下步槍用手輕撫陳督察的面孔:「 陳督察…!」
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偉傑把右手移往陳督察的前額,他的指頭摸到一個仍滲出液體的彈孔,他立時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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