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
在深切治療病房門外,美琪 呆站在門前等候剛剛走進病房內的黃醫生;他是偉傑的主診醫生,亦是偉傑當晚在演習時誤中同僚流彈,送到醫院的時候為他進行緊急腦部手術的醫生。
那顆子彈雖然只是從偉傑的防彈背心腋下射入左邊肺部內,引致左邊胸骨有一條折斷,彈頭藏在肺葉上;本來,這種流彈所造成的傷害並不會致命,只要能夠及時以外科手術取出彈頭,修補肺部組織就可以無礙。但是,偉傑
誤中流彈之後, 身體失去平衡由閣樓平台跌下來,頭部撞擊到自己掛在胸前的MP5 自動步槍,引致左額骨有骨裂的情況,當場昏迷。因為這原因,偉傑 的顱骨下有瘀血積壓著大腦。當晚首先由黃醫生用外科手術掀開偉傑的頭骨,清除了壓著大腦的血塊後,才交由另一批醫生把左肺葉上的彈頭取出。
當晚經過六小時的外科手術過程之後,偉傑的生命保住了,但是卻陷入昏迷狀況下,要倚靠人工呼吸機來維持穩定的呼吸,四肢的靜脈均插上滴注管。
在他昏迷第三日後,醫生便決定要從偉傑的鼻孔插入胃管,直接把流質養料餵飼進胃部內。
美琪 站在病房門外,紅腫了的雙眼配上青白的面孔,使她更顯憔悴。幸好早前守候在門外的記者已經四散,可以讓她疲憊的身心免去一點煩擾。她看著腕錶,已經等候了大半個小時 ,雙腳開始酸軟,她走到椅子前將身軀倒在椅子上,閉起眼睛,讓心靈暫停擔憂。
「美琪…!」在半夢半醒的狀況中,一把沉實的聲音說:
「呀!你來了…!」美琪說:
「偉傑 情況有沒有轉好!」陳督察說:
「還沒有好轉…但是今晨我來到病房的時候,姑娘對我說黃醫生昨晚十時把那部人工呼吸機拿走了,讓 偉傑 自己呼吸,她們說
偉傑 整晚都很穩定…!」美琪一把沙啞的聲音說:
陳督察微微點頭以一貫上級的口吻對美琪說:「我見妳樣子很憔悴…妳昨晚有否睡覺…!」
「由 偉傑 受傷那天開始我便沒有真正睡過…」美琪 在心裡猶疑了片刻之後說:「現在只有你和我,並沒有記者…你坦白對我說偉傑受傷的真正原因吧!」
陳督察一臉木訥,眼裡絲毫沒有流露出半點猶疑:「 我已經對妳說過事情仍在內部調查中…我不會對妳透露詳情,我只能說是在訓練中受傷…無論妳再問我多少次我都是這樣的答覆妳!」
「又是這些官話!」美琪不滿地說:「難道你是如此般對家中的妻子說話嗎?無論事無大小都只會說是秘密…!」
陳督察 依舊一臉木訥:「 我的妻子雖然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她也像妳一樣對我很不滿,但我在她心裡仍然是一個好丈夫和盡責的父親
。難道…妳要 偉傑 每次和妳約會的時候都對妳說今天有多危險…我們這群在人前要蒙著臉面的人早已經習慣了聽到妳剛才對我的埋怨說話。我不知道
偉傑 和妳的感情有多深…但我可以坦白對妳說,每一個自願做這份工作的人都知道會有可能像 偉傑 那樣躺在醫院裡。妳既然以他的女朋友身份守候在這裡…就應該知道只是埋怨並不能叫
偉傑 甦醒!我不是要妳假裝堅強;我是要妳知道滿口怨言對身旁的人會帶來負面的影響…要做他的女人便要懂得應該在何時沉默!」
「我真的不明白為何會有像你這樣的人…!」美琪 抬起頭心有不甘地看著陳督察:「你根本不明白身為你們的女人內心的難受…每次在電視上看到你們出動的片段,心內都會很擔心,但當見到你們回來的時候又不敢去問,心怕會加重你們的壓力。我們這種睡不甘甜,吃不自在的感覺你們又可曾意會得到…但…今次…我不知道他能否熬得住!」美琪一邊說一邊哭,而陳督察則無動於衷,不發一言仍然保持一副木訥的表情。
就在互不理睬的時刻中,一位女護士推開病房大門:「 小姐…妳是否要見黃醫生!」
「是呀!」
美琪立即站起身走到姑娘面前,陳督察緊隨在後。
「對不起…請問你是誰…我們有指示要保密傷者的情況,除了這位小姐之外!」姑娘看著陳督察說:
陳督察微笑了一下,拿出了警察委任證展示給姑娘看:「剛才妳說的指示是由我發出的…我是傷者的上級!」
「噢…對不起!」姑娘以尷尬的口吻說:「你們跟我來吧!黃醫生有話對你們說!」
兩人尾隨姑娘在入口處穿上罩衣走近偉傑的病床,黃醫生面露微笑說:「 他今天早上已經懂得自行呼吸,若情況穩定,傍晚便會拿開那部呼吸機…!」
「那麼他是否甦醒了…」美琪急切的問:
「還沒有…多給他一點時間吧!」黃醫生說:
「對不起…我是他的上級…是負責這次事件調查工作的其中一人…!」陳督察以平和的語氣說:「他的腦部有沒有受損…會否影響他日後的生活!」
「我是腦科醫生…我只負責他的腦傷,在手術後頭骨內的血塊已經全部清除,在電腦掃描結果裡,他的腦部表面沒有受到損害,血塊壓著腦部的時間並不太長,對他的影響應該不大…一切要等他甦醒後才能清楚!」黃醫生說:
「那麼他何時會甦醒!」陳督察說:
「你應該知道我無法可以告訴你準確的時間…我們要做和能夠做的都已經做了…餘下來的就只得看他的意志有多強…影響一定會有,但究竟有多大…我確實無法告訴你!」黃醫生說:
美琪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 偉傑,眼淚便忍不住流下來,她不停用手帕抹去滑落在面上的眼淚:「那麼他是否已經渡過危險期!」美琪嗚咽著說:
「雖然他現在懂得自己呼吸,但倘若不甦醒過來便會有問題…!」黃醫生說:
剛才帶領 美琪 和 陳督察 步入深切治療病房的姑娘,一直安靜地站在黃醫生身旁,留意著美琪臉上悲傷的神情。這位負責偉傑這張病床的淑芬姑娘在深切治療病房工作已經一年有多,在她眼中曾經看過不少垂危病人在生死邊緣所受的痛苦,悲傷的情境見得多了便會學懂怎樣控制激動的情緒。對於前來追問垂危病人情況的親屬心裡所受到的打擊,和在心裡發出的埋怨說話早已經麻木了。
但是,這次負責護理的是一個在普通人眼中的英雄,是一個在演習進行時誤中流彈的飛虎隊員。淑芬姑娘總是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每一次走到病人床邊的時候,她都會不自覺地聯想到偉傑穿上飛虎隊裝束時的模樣,帶上頭套只看到眼睛的神情;這副英雄的外表正和她眼前全身插滿喉管的偉傑有著很大的差別。
淑芬在平日下班回家之後,從來不會在父母面前談及在深切治療病房的工作,她不想在家人面前描述病房裡的情境。正因為這個習慣,所以當她在家中圍桌用膳的時候主動談及偉傑的情況時,她的父母都感到詑異。
「最初,聽到要接收一個警察的時候,心情並沒有甚麼特別,但是,後來一位自稱是他上級的人對病房主管說要保密他的身份和病情,不可以向外界透露。那時我便知道病人的身份必定很特別,但沒有想到…他是飛虎隊的人,我第一次在無遮無掩的情況下看到飛虎隊…!」淑芬說:
「妳剛剛不是說有吩咐要保密那人的身份嗎?為何妳又會這麼興奮地告訴給我們知道…」母親刻意挑剔地說:
「你們是不會四處宣揚…那又有何不可!」淑芬 雙眼睜得大大地說:
「那個男子漢一定長得很帥…若不然,妳不會這麼留意他…妳一向都不在我倆面前說病房的事,今次是妳調往那死氣沉沉的病房之後第一次!」父親一臉祥和地說:
「呀!全身插滿喉管的樣子會有那樣的帥氣…!」淑芬說:
翌日早晨,淑芬回到病房當早班,她和夜班姑娘一同在偉傑病床邊交接工作事情的時候…她低頭打量偉傑之際,突然大聲叫了:「呀 …他睜開了眼睛…!」
這麼的一叫,使到整間病房內的人都朝偉傑的病床望去。
「喂…偉傑…你醒來吧!」淑芬 彎低腰,雙眼凝望著偉傑的面孔,用筆形電筒照射他的瞳孔:「來吧!讓姑娘看看你的眼睛…!」
「哈…他一聽到妳的聲音便睜開眼睛,妳的聲音真是刺耳…!」夜班姑娘笑著說:
「我平日都對妳們說要溫柔一點看待病人…我就是一向以來都溫柔,所以他一聽到我的聲音便睜大眼睛!」淑芬得意地回話:
「妳一出現他便嚇了一跳才對…!」夜班姑娘說:「他的情況妳現在看到了…不用我再多說了,稍後黃醫生來巡房的時候,妳便對他說妳的溫柔聲音驚醒了他…!」
交接工作之後,病房又再次回復一片死寂,各位姑娘查看過自己負責的病人後便輪翻交替往休息室吃早餐。在桌前,淑芬不像往日沉默的表現,談起昨晚的電視節目,臉上還流露出興奮的神情,平日與她共事的姑娘都留意到她今天早上確實有點不對勁。
「妳…今早除了見到男子漢睜大眼睛之外…還發生了甚麼事!」雪珍姑娘說:
「沒有甚麼特別!妳為何這麼問我!」淑芬說:
「誰也看得到妳今早有點不對勁…妳是我們當中最不懂掩飾的姑娘,人家有女朋友的…更何況他這樣子的躺在病床上…妳要慎重考慮!」雪珍姑娘的說話一出口,休息室內的四位姑娘便齊聲大笑。
休息時間過後,所有姑娘便回復工作情緒,返回病房照顧病人。
「偉傑…!」淑芬彎腰靠近偉傑面前用手輕按在他的額上:「 昨晚拿走了那部呼吸機後你今早便懂得睜開眼睛…如果你聽到我的說話便合上雙眼!」
偉傑慢慢將沉重的眼皮合上數秒後便又再睜開。
「好啦!姑娘知道你甦醒了,現在姑娘用手握著你右手,你試試用力握著我!」淑芬溫柔地:
偉傑慢慢閉上眼睛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右手隨即慢慢用力握著淑芬的手。
「好啦!現在我要看看你的左手又如何!」淑芬以同樣的溫柔握著偉傑左手,而偉傑亦同樣慢慢閉上眼睛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氣,左手使勁的握著淑芬的手。
「真好!現在我要看看你的雙腳,試試微微地動一下十隻腳的兩隻腳趾!』淑芬掀開蓋著偉傑的被單說:
偉傑這次沒有反應。
「呀…對不起」淑芬難為情的說:「不是十隻腳的兩隻腳趾,而是兩隻腳的十隻腳趾!」
這次,偉傑明白了,使勁地活動了十隻腳趾給淑芬看。
「好啦!現在試試張開口伸出舌頭!」淑芬說:
偉傑再次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嘴巴微微張開伸出舌頭。
正當偉傑努力地用盡剩餘的力氣表示自己已經甦醒的時候,黃醫生步履輕快地走進病房。
「 怎樣了…他是否甦醒了…!」黃醫生站在偉傑病床邊說:
「他清醒了…昏迷了兩個星期…!」淑芬 看著偉傑虛弱的身軀說:
「好啦…你剛剛甦醒一定很疲倦…我只想再要你做多一件事,試試張開口發一聲給我聽!」黃醫生說:
偉傑用盡全身力氣張開口:「呀!」
下午三時,淑芬再次帶著興奮的心情站在偉傑床邊。
「偉傑」淑芬溫柔地說:
偉傑一臉茫然地看著淑芬:「妳在叫喚我嗎?」
「是呀!你是鄭偉傑…你是警察…莫非忘記了嗎?」淑芬說:
「妳說我是鄭偉傑?妳說我是警察?為何…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我真的是鄭偉傑嗎?」偉傑 一臉茫然地說:
淑芬頓時把臉上的欣喜表情收下來,看著那位剛剛從昏迷中甦醒的病人。
「那麼你是否還記得自己是因何故躺在這裡…!」淑芬說:
偉傑 躺在病床上皺起眉頭,試途在一片空白的腦海中搜尋事情的前因,但在空無一物的記憶中他根本不知道應該從何處著手。
「我…真的不記得…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妳來告訴給我知道吧!」
「你是在演習的時候誤中流彈…你是飛虎隊員!」淑芬以試探的口吻對偉傑說:
「我全無印象…只是感到胸口痛…就是那流彈所引起的嗎?」偉傑說:
「是…你誤中流彈後掉在地上,頭部撞擊到硬物…你一直昏迷不醒!」淑芬一臉疑惑的說:「你真的記不起自己是誰嗎?」
偉傑 不斷地搖著頭說:「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
「不要擔心…這可能只是甦醒後短暫的反應,數天後你記憶可能會漸漸回復,腦部受過撞擊的人出現暫時失憶的情況是經常會出現的…放鬆一點好好休息!」淑芬用右手按在偉傑的肩頭:「醫生稍後會再來看你…放心休息吧!」
兩天後,偉傑便轉送到私家病房繼續休養,但以往的一切在他的腦海中恰似是在一夜之間全部給偷走了。這種心裡知道失去了東西但又不知道失去了甚麼的感覺,為偉傑帶來了莫名的苦惱。
「偉傑…你今天精神好了很多…!」美琪 站在偉傑床邊說:「你今天對我的印象又如何?」
「和昨天一樣…全無印象…妳說是我親密的女朋友;我不知道應該感到高興還是苦惱…若果我和你是真的十分親密;那麼我為何對妳一點印象也沒有…?」偉傑一臉疑惑地說:
「不要緊…醫生說需要一段時間的…」美琪 從手挽袋裡拿出一本相薄:「 你看…我今天帶了甚麼東西給你…這是我們拍拖時的合照…醫生說,讓你看看往日生活照片會幫助你回復記憶…來吧!我們一同看看往昔的片段…你一邊看,我一邊講解給你知道!」美琪
在偉傑病床邊把相薄打開,開始設法引導腦海一片空白的 偉傑 尋找失去了的記憶。
「這是我們最初開始走在一起的時候在香港公園池塘畔的合照!」
偉傑注視著照片中的自己,一臉疑惑地說:「 那時…我是否已經是飛虎隊的人!」
美琪 輕輕搖著頭,耐心地說:「我和你一起快要四年了…我和你初相識的時候你只是一個普通警員…兩年多前,你才隱瞞著我做了飛虎隊的成員,你為自己掩飾,說要經常留在訓練營內擔任教官一職,所以不能經常抽時間與我在一起…我一直懷疑你有一些事情刻意不想我知道,而我又不想直接問你;直至有一次我在電視上看到有一名飛虎員在圍剿匪徒的行動中被手榴彈炸傷眼睛…我立時想到那人可能是你,於是我便趕往醫院找你;但是,當我來到急症室向當值警員查問的時候,他說要保密不能透露…我心急如焚,按捺不住便與那警員爭吵起來…沒多久你便出現,還對我說若不是你的伙伴站在你身前…受傷的人便會是你!」美琪
凝望著 偉傑 那雙迷茫的眼睛,用溫柔的手輕按在他的肩頭。
偉傑沉默了片刻後抬頭看著美琪:「 那麼…我有沒有在妳面前說起在更早之前的事情…例如我有沒有家人…!」
「兩年前你唯一的哥哥全家移居到美國,在我印象中你們的感情十分惡劣,在伯母去世後你們便如陌路人…!」美琪說:
「我母親是怎樣去世的!」偉傑說:
「她中風!在醫院一年後去世!」美琪 把相薄翻到另一頁:「看吧!這幅是我和你一家的合照,中間那位便是伯母,我站在你右邊,而你哥哥和嫂嫂與侄兒就在左邊…你看看他們的樣貌是否有點兒印象!」
偉傑輕輕搖著頭:「沒有…」他猶疑了片刻:「我和哥哥怎麼會鬧翻的!若妳知道便告訴我…!」
美琪 有點疑慮是否要把實情告知偉傑。
偉傑再催逼著說:「不要故意編一個好故事…我早晚會知道真正的原因!」
「是為了伯母…!」美琪深呼吸了一口氣說:「伯母中風後一直昏迷…你責怪哥哥一家沒有到病房照顧伯母,還計劃將伯母安置在護老院…你堅持不容許這樣做,但你哥哥又快要舉家移民,就在你倆兄弟互不接受對方的時候,伯母便離去了,之後你一直沒有再聯絡哥哥…!」
偉傑一臉失落,凝望照片中的母親慨嘆著:「真是這樣嗎?」
美琪微微點頭:「其實,大家在當時都在心裡感到難過,你要經常在營內當值,而你哥哥又不想放棄移居外地的機會…大家都有苦衷!不能說誰是對誰是錯!」
偉傑 用指尖觸碰著照片中的母親,腦海中彷彿有一丁點兒印象,但轉眼間又再變成陌生:「我彷彿感覺到母親的一切,但又好像不是真實的!」
「你情況再好一點的時候,我帶你去伯母墓前走一趟!」美琪說:「 明天我再到你家裏多帶一些相薄來給你看…好嗎?」
「你有我家的門匙嗎?」偉傑疑惑地說:
「是你給我的…!」美琪微笑著說:
偉傑 睜大眼睛看著坐在身邊的美琪:「我和妳真的是這麼親密嗎?若真是這樣?為何我一點兒感覺也沒有…我對妳的印象比不上淑芬姑娘…她和你同樣每天都來看我…但我對她的感覺比妳強烈…!」
美琪 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一陣醋意:「 她由你受傷昏迷後便一直照顧你,而你在甦醒後第一眼見到的人又是她…所以你對她的印象比我深刻是有可能的,她是你失去記憶後第一個填入你腦袋中的人…換了你甦醒後第一個見到的是我,你也會對我印象深刻!」
偉傑沉默了一會兒後再追問:「我有沒有見過妳的家人…若果我和妳真的是那麼親密,我必定會認識妳的父母!」
美琪 有點緊張地回答:「呀…!我曾經安排你和我父母見面…但是你說還未到時候!」
「我…!」偉傑 把膝頭上的相薄拿起時,肋旁的傷口便給扯痛了,他忍著痛沒有叫出來,只是皺著眉頭。
「讓我來吧!你扯痛了傷口!」
美琪 從 偉傑 手上接過那本相薄,在不刻意地身體挨近偉傑的面前,一陣幽香飄進他的鼻孔,但是 偉傑 立時把身體縮後,這一個自然反應美琪看得很清楚;她絲毫沒有流露出尷尬的神情,反而溫柔地對偉傑說:「不要急著去強逼自己…慢慢來吧!」
在互不知道對方內心對自己感覺的時刻,偉傑
低著頭凝望發亮的地板,而美琪就看著偉傑頭頂上的髮根,一度十吋長的疤痕由左到右橫跨在頭皮上。
在片刻的沉默過後,黃醫生來到偉傑的病房,見到倆位互相都感覺到陌生的伴侶。
「偉傑…今天精神怎樣?」黃醫生說:「你肋旁和肺部的傷勢,經過外料和內科醫生診斷後認為已經沒有大礙,至於失去了的記憶…」黃醫生稍稍遲疑了一會兒後微笑著說:「我只能說要耐心等候…!」
「我為何受傷後便對以往的一切茫然不知…但我卻記得最基本的生活細節;我懂得甚麼是清潔,甚麼是污穢…我知道你是醫生,淑芬是護士…但我卻偏偏記不起她!」偉傑
看著身旁的美琪說:
「有一些是你自小就認同的事物…或者我可以這樣說明讓你較為容易了解;我們每當接觸到新的事物或學習到新的技能,這些首次成為我們腦袋內其中一個知識的行徑,會漸漸變成我們的意識,而意識在日子越來越久的情況下會慢慢演變成我們的生活習慣,若然這些由外界學到的技能和知識在一段頗長的時間沒有應用到實際生活上,便會慢慢收藏起來,變成我們的潛意識,就像游泳一樣,初學者經常到泳池和海灘暢泳,但到了後期為了某種原因沒有再下水,很多年未曾嘗試過暢泳;在三十年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之下,他不慎掉進大海裡,卻沒有給水淹死,很自然地把身體浮在水面,慢慢游泳回到岸邊…那游泳的技倆早已成為腦袋中的一部份,就像是我們用不著的電腦程式,到有需要的時候便會從硬件裏提取出來…!」黃醫生嚴肅地說:
偉傑聽完黃醫生的解釋後更加迷茫,美琪
看著他的神情心裡焦急萬分,但她卻壓抑著失落的心情:「那麼…他要到何時才能恢復記憶…要怎樣才可以幫助他…!」
「在醫院內對他的幫助實在有限…到了他的槍傷復原後妳接他外出的時候,多帶他回去看看從前生活過的地方…讓他重遊舊地…看看能否刺激到他…記憶就像電腦中儲存在硬件內的資料,開啟電腦的人忘記了應用這些資料所需要的密碼,無法在硬件中找尋這些資料,但這些資料還是存在的,只是聯絡不上。如果我們說在記憶中認識一個人,那就是說我們在記憶庫的左邊尋獲那人的容貌,在中央位置找到他的聲音,而在右邊找到他的身形…如果這個轉送資料的聯絡網出現了問題,無法把存放在記憶庫中各個位置的資料集中送到中央控制室,那麼我們便會失去了這個人的印象,我們若要幫助那人恢復記憶,就要讓他的腦袋重新把破壞了的聯絡網再組織起來,這樣才有機會把失去了的資料尋回!」黃醫生簡單直接地說:
「是否每一個受到撞擊而失去記憶的人都能夠把這個聯絡網重組!」美琪著緊的問:
「不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重組這個聯絡網…有些記憶就像掉進大海一樣,永遠打撈不到…但較為年輕的人在一定程度上是比年老的人較為容易恢復記憶…暫時不要太強逼自己,首先要這些可以用藥物和物理治療來幫助復原的傷得到妥善處理,之後才去尋找失去了的記憶!」黃醫生說:
這夜,快到醫院中班收更的時候,偉傑躺在病床上無法入睡,心中不自覺感覺到空虛,他用手輕輕撫摸著頭上的髮根;當手指觸碰到頭皮上的疤痕時,一陣麻痺的感覺使到發自心底的空虛感覺更形強烈。
突然間一位姑娘站在他身旁用手輕輕按住他的肩頭。
「呀!」偉傑被嚇得叫了出來。
「是我呀!」淑芬 溫柔地說:「想著甚麼呀!讓你那麼入神!」
「就是我甚麼也想不到!」偉傑 搖著頭說:
淑芬 坐在病床邊凝望著偉傑一會兒,以微笑來開解他的憂愁:「休息一會後才再去胡思亂想吧!我帶了些雜誌來給你…全都是過期的舊雜誌…花點時間在這些雜誌上,對你會有幫助的!」淑芬一邊說一邊將雜誌放在床邊柜上:「 我今晚當夜班…明早我下班時買些早點來給你…好不好!」
「那麼…我想要一杯香濃的愛爾蘭咖啡…可以嗎?」偉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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