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發掘
偉傑 從昏迷狀態甦醒之後一個月,陳督察 為他向醫院請了三天的假期,帶他回到粉嶺訓練營,讓他重臨往日流下不少血和汗的地方。
在 陳督察 的個人立場來看,他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借助官職的權力來使 偉傑 在醫生評估報告未正式呈送內部審查之前,盡最大的努力幫助偉傑恢復失去了的記憶。
陳督察 帶著 偉傑 返回訓練營的第一天,就要 偉傑 重新踏足練靶場。
他把一支
MP5自動步槍拆散放在桌面 , 而旁邊就另外擺放了一支完整的MP5步槍。
「我要你嚐試把那支
MP5 步槍還完…你以往曾經把它拆散後再還完數百次,你腦袋中早已經把那支MP5
當成為身體的一部份…你應該對它印象深刻,你對它的認識比起那位 淑芬姑娘 還清楚;來吧…把這位 舊朋友 組裝起來!」陳督察 一邊說一邊在偉傑面前把那支完整的MP5拆散。
偉傑 深呼吸了一口氣便開始把分散在桌面上的
MP5 組件有條理地組合起來,而站在他身旁的陳督察就留神地觀察著偉傑所還完的每一個程序:「 看來…你並沒有把這種求生技能忘掉,它依然完整無缺地留在你的腦袋內…!」
當 偉傑 把那支MP5
步槍還完後,陳督察叫他閉上雙眼:「你現在…除了專注把每一個程序從記憶中找出來之後,還有甚麼在腦海中…?」
「我還看到一個蒙面的人…只看到他一身深色的裝束,頭套上只露出一對眼睛!」偉傑說:
「那人便是你…!」陳督察說:
「怎會知道那人便是我…他的臉被罩著的,你怎能這樣肯定我看到的就是自己!」偉傑 緊閉著眼睛說:
「你們每一個人的眼睛我都能清楚分辨出來,不論是在訓練還是真正的行動中,我都能夠以眼辨人!」陳督察說:
「你不是以眼辨人,你只是憑自己的感覺來辨認我們…!」偉傑說:
「你知否…剛剛由你口中所說出的這句話,你們從前最喜歡在休息的時候用來抽我的後腿,這是你們唯一可以反擊我的時刻!」陳督察說:
「我的時間是多少!」偉傑輕輕撫摸著那支步槍說:
「時間兩分鐘十秒…不算差!」陳督察 拿起 偉傑 重新組裝的那支步槍:「來吧!我們試試誰的槍法較好!」
「我還可以在這裡作實彈練習嗎?」偉傑 懷疑地說:
「在這裡只有你和我…有甚麼是不可以…我早已經預備了每人二百發子彈…看看練靶後你又會想起甚麼…!」陳督察一邊說一邊走到靶前二十米的黃色界線上,當兩人雙腳踏上黃線後偉傑便說:「你怎知道我還記得如射擊…」
「我就是知道你還記得的…來吧!我們倒數三下便開始,目標是那壞蛋的心臟,看看誰先把他轟穿,接著是他的頭…來…準備…三,二,一…」
陳督察 蹲下身從地上拾起預先準備好的子彈匣,槍聲一先一後互相交替在靶場上迴響。
槍聲過後,偉傑 低頭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子彈殼,一陣火藥的燒焦味撲鼻而入。
「深深吸入這陣氣味吧!你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嗅過了…我已經和醫生談過你的情況,如無其他阻滯,下星期你便可以出院…你將會有三個月的病假,你仍可以回來自願參加訓練,我會安排你和往日的伙伴一起,但你記著這個安排是你自願的!」陳督察說:
「若果醫生說我不再適合留在隊中,你們會怎樣處置我!」偉傑說:
「他們可能會讓你提早退休;因為,你是因公受傷…或把你安排在不用佩槍的職位;但若果真的要把你提早退休或他調,你都會是以警長的職級來面對變遷…若然醫生說你己經康復再加上你在這三個月內的表現能回復往昔水準,我便會把你留住!」陳督察說:
「我往昔的表現是怎樣的…」偉傑凝重的問:
「完美!」陳督察 微笑著說:
「是你眼中的完美還是其他人眼中的完美」偉傑說:
「等你達到了那個水平後,我便會告訴給你知道!」陳督察說:
三天的假期過後,偉傑回到醫院。
美琪 從醫生口中知道 偉傑 下星期便可以回家休養,所以她前往偉傑 家中打掃房子,買了很多吃的東西存放在電冰箱內,還特意挑選了幾盆長春藤擺放在客廳,睡房和洗手間內,再加上自己和 偉傑 的親密合照,嚐試把一種溫馨的家庭氣氛帶進房子裡,希望能夠重新培養出一段失落了的感情。
偉傑得知自己快要出院回家,便立刻把這消息告訴給 淑芬 知道。
「我下星期可以回家了…!」偉傑 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對剛剛下班的淑芬說:
「你的身體其實早已康復了,只是你的記憶還未有進展…回家後盡量找些往日的舊照片看看,這會對你有幫助!」淑芬說: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為何會把某些人和事忘記了,但又能保留著某些技能…陳督察 安排我回到訓練營住宿,我一踏進訓練營便有一種親切感,好像是故地重遊的感覺…我竟然還記得如何把一支拆散了的步槍還完,還記得應該走那一條路回去往日的營房…有時候,我會懷疑自己是否在選擇性地忘記某些事情…!」偉傑說:
淑芬 深深吸了口氣,把頭微微傾向偉傑耳邊,用試探的口吻說:「 你是否在說把 美琪 和你的關係全都忘記了…!」
「是」偉傑 坦白說:
「呀!明早醫生巡房的時候,你對他說,想在傍晚時份請假外出數小時,我和你去一個地方…!」淑芬說:
翌日下午,淑芬下班後便趕回家洗了一個熱水浴,穿上了一件杏色連身裙,一雙奶黃色平底鞋子,配上一個白色手袋。一向不施脂粉的她,還刻意淡掃鵝眉,輕輕塗上一層口紅,一種女為己悅者容的心情,使得她心裡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歡愉;
兩人相約晚上七時在山頂纜車站二樓的西餐廳見面。
這夜,淑芬特別預訂了一張可以看到維多利亞港景色的近窗口桌子。
「你是怎樣來到的!」淑芬 凝望著偉傑悠閒地注視從玻璃窗反照的自己。
「我離開醫院後就乘地下鐵 到 中環,之後步行到花園道纜車站…!」偉傑回頭看著 淑芬 說:
「我約你在這裏等候時並沒有對你說應該要乘搭何種交通工具和朝那個方向走…但你卻能準時在餐廳門口等候我!」淑芬 溫柔地說:
「妳究竟想對我暗示甚麼…!」偉傑說:
「我們先點些吃的…之後才繼續談這些吧!」淑芬 替 偉傑 作主,每人一客晚餐,兩人邊吃邊談。
「我曾經在護士學校聽到一位講師在課餘的時候談及失憶的成因…他以歇斯底里來歸納你這種失憶情況!」淑芬說:「 當時我們全班同學都不明白何為歇斯底里失憶…但他以一齣電影內容作出一個很好的解釋;他說在這齣電影裡,其中一個主角和其他同僚到越南擔任一項秘密任務,而行動的目的就只得這位主角知道,其他同僚只是提供協助,對行動的目的全不知情…最後行動失敗,全部隊員被越共俘擄,這位主角奉命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對第三者透露行動內容。結果全部隊員被嚴刑逼供,其他隊員因為根本不知道行動目的所以甚麼也沒有透露出來,而主角就受盡折磨,越共每天都用不同的形式來折磨他,希望能逼他說出行動的目的,而在每次受刑之前,主角都對自己說無論受到何種對待,也不能把秘密說出來。他們被囚三年,在一次美越秘密協議下,他們獲得釋放回國。但是那位主角卻在回國後無法再記起前赴越南的行動究竟所為何事,但卻仍然清楚記得自己的名字,和官階,唯獨是當提及秘密行動的時候,他便渾身不自在…!」淑芬一邊說一邊留意著偉傑:「 這位講師對我們解釋主角把這次行動的目的忘記了,是為著要保護自己和同僚,因為他知道若然忍受不了酷刑而說出秘密後,他和同僚都會立即被殺死,只要他一日未供出秘密,他們便可以活多一日!在這種生死關頭的情況下,他由刻意去隱瞞秘密而漸漸變成真的把真相深藏在潛意識內不讓它浮現出來,而每當在外間形成要他說出秘密的壓力時,他的自我保護機制便自行封殺記憶,他便會立時感到渾身不自然,保護機制 把深藏在潛意識內的秘密和意識的聯絡終斷,把這個秘密永遠困在潛意識內!」
偉傑 用心聽完 淑芬 這一個分析後,一臉疑惑,他沉思了一會兒,用滿有疑問的語氣對 淑芬 說:「我不太明白妳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你可能在以往的日子中曾經遭遇到一些打擊,使你耿耿於懷,你一直無法放下這個打擊對你所造成的傷害;以往的鄭偉傑可能是受了很多苦。飛虎隊內服役的日子卻使你重拾自我價值,所以你在腦部受傷後,把以往鄭偉傑這個身份忘記了,而飛虎隊所訓練你的一切卻很清楚地留在記憶中…把這些人生中的憾事從今天的你身上抹掉!」美琪 一臉嚴肅地說:
「那麼…妳又怎樣解釋我為何對美琪一點印象也沒…我曾經見到我和她的親暱相片…但我卻對這些相片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偉傑直接的追問:
「這個問題便要你親自去問 美琪 了!既然你不能在記憶中找到答案,就只能在 美琪 口中追尋…!」淑芬 若有所思地說:「 在你受傷入院接受腦部和肺部手術後,送來深切治療病房的第一天,美琪 慌張地趕來病房向黃醫生追問你的情況,當時黃醫生問她與你是何種關係,她說是你的女朋友,還說在香港你並沒有其他親人,我對你的認識只限於 美琪 和 陳督察 的口述…若然真的有甚麼隱瞞,我也不會知道!」
偉傑沉默了一會兒後對 淑芬 說:「妳言下之意,是想說 美琪 和陳督察 有很多事情隱瞞著我,不想我記起從前的事情!」
「陳督察主動讓你出院回到粉嶺與他們一起接受日常訓練,那時候你可以接觸到以往的同僚,在經常互相接觸的日子,很難完全不讓你發掘往昔的記憶,若然他真的有意對你隱瞞,他便不會讓你回去…至於美琪,由始至終都只能從她口中才可以知道你的以往…而你又對以往一點印象也沒有,若不是她對我們說是你的親密女朋友,我們根本不知道她和你的關係…!」淑芬說:
「妳是說問題關鍵是在美琪身上…!」偉傑說:「如果妳所說的屬實,我應該怎樣尋回失去了的片段,應該怎樣去發掘埋藏了的記憶!」
「不要被眼前所看到的事情告訴自己何為真相…要憑感覺去找尋這遺忘了的人生,因為眼睛看到的東西盡可以偽裝…!」淑芬 臉上泛起一陣微紅:
「我由你受傷昏迷後便在病房裡照顧你,現在你已經近乎完全康復,不知為何我會對你特別着緊…我在病房內照顧過很多病人…我對他們只是以工作上所需要付出的態度來看待,但對你卻加潻了一份友情…這是我在醫院裏的第一次…」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是說以我自己而言是第一次…但無論怎樣,我們最低限度都是生死之交吧!」
「生死之交…妳倒是形容得合適;我半生人應該曾經有過不少生死之交,雖然現在我對他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妳可以說是我甦醒後第一位有感覺的生死之交!」偉傑說:
淑芬聽到這句話後,不禁感到一陣無名的溫馨在心裡迴盪。在片刻的沉默過後,她開聲打破靜止了的氣氛:「 你出院後會在那兒棲身!」
「說來奇怪,我原來是擁有一間五百多呎的房子…既然從前的我早已為今天的我預備好了地方居住,那麼我便棲身在那兒吧!」偉傑說:
兩人凝望了一會兒,彷彿在心裡感受到對方的心意:「 來吧!為我們這段彷彿是相識了多年的友情乾一杯!」淑芬 用右手拿起面前的一杯清水。
「好吧!為新相識的舊友誼乾一杯吧…!」偉傑 拿起杯輕碰淑芬手裏的水杯說:「 稍後再來一杯香濃的愛爾蘭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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