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形單不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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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18日 星期三

原創小說 他的故事10 患難夫妻


        患難夫妻                                                                     

 

 

    中午時份,美琪 正在家中廚房料理午飯給弟弟。

    在客廳中觀看電視新聞報告的弟弟突然大叫。

「姐姐…偉傑哥的警署出了亂子,妳快來看看吧!」宗仔 大叫:

    美琪走出廚房看著電視新聞報導,心裏知道那位與自殺警長談話的人一定是偉傑,她頓時心神紊亂,手裏還握著木筷子。

「姐姐…妳去看看偉傑哥吧!」阿宗 催促不知所措的姐姐:「今天讓我自己留在家中可以了,去警署看看偉傑哥吧!」

    美琪走到中區警署大閘門外的時候,見到有警員把守著不讓閒雜人混進警署內,她不斷用趾尖站高身子掃視車道上經過的警員,突然間,她看見 張仔 從車道上跑下來。

「張仔…張仔…!」美琪高聲呼叫:

    張仔 在嘈雜的人聲中彷彿聽到有一把女聲在呼叫著他的名字,他回身看著大閘外的人群,在記者群中看見美琪向他招手;於是,他走向記者群中。

「讓她進來吧!」張仔 示意在大閘旁的警員放行 美琪 入內。

「偉傑 現在瑪麗醫院…他不是受了傷…他是替自轟的警長傳一個口訊給他的太太…!」張仔 帶美琪走到停車場中央靠近陳督察的警車旁邊說:「陳Sir …她是偉傑的朋友…!」

「妳上車吧!我 妳到醫院看一看偉傑…張仔…你也來吧!」陳督察催促著:

    在瑪麗醫院病房門外,偉傑和張警司正互相盤算面對自轟警長妻子的時候應該說些甚麼話。

「第一次要對同僚家屬報死訊…絕對是一件難過的事情!」張警司說:

「難過!」偉傑 說:

「如果你覺得難於開口…讓我說吧!」張警司說:

「黃Sir 自轟前說不論我是否願意也要替他向妻子說聲對不起!就讓我圓了他的心願吧!」偉傑說:

    五分鐘後,偉傑深呼吸了一口氣,進入病房,走近遺孀的病床邊,張警司 就站在他身旁。

「嫂…!」偉傑說:

嫂嫂把原本背著偉傑的身體轉過來,凝望那位從午睡中喚醒她的陌生人。

「嫂…我是黃Sir在學堂任教時的學生,我叫 偉傑…黃 Sir要我帶一個口訊給你!」偉傑 鼓起勇氣說:

「為何要你來告訴我…?」嫂嫂一張紅腫了的嘴巴微微地顫動,瘀黑的雙眼流露出懷疑的神情:

「他要我…代他對妳說一聲…對不起!」偉傑 說:

「他怎麼了…說吧!」嫂嫂追問:

「他今天在警署內用佩槍向頭顱轟了一槍!來不及到醫院已經死了!」偉傑 用顫抖的聲音說:

    嫂嫂 強忍著眼淚好一會兒,不知道“死訊”是真還是假;最終都放聲大哭。

    偉傑 用右手輕按著嫂嫂的肩頭:「無論別人怎樣說…他仍然是我心目中的好警察,是他教我如何做一個好警察,我不知道應該說甚麼話來安慰妳…請原諒他吧!」

「嫂…妳休息一會吧!我們先出去打點一切…!」張警司示意偉傑和他一同離開病房。

    一股喪夫之痛的傷感氣氛頓時充溢整間病房。

    經過護士值班桌前,張警司對當值護士長要求盡快安排嫂嫂入住私家病房,費用由警務署負責;同時亦安排一位女警留守在病房內替嫂嫂照料一切換房手續。

    就在一片酸乎乎的氣氛下,偉傑 第一次感覺到消沉,感受到面對死亡那種改變不了的事情,那份無助的感覺並不在於死去的人,而是還在生的所需要承受的種種意料以外所帶來的一切。

     在這一刻,真真正正的明白到,世界上確實有相對於死更加難受的事情。

 

    記者不到三分鐘後便湧到病房門外,要把病房大門關上不讓記者窺看到內裡的情況,在閃光燈與追問聲當中,陳督察 張仔 帶同 美琪 來到病房門外。

「她是誰?」張警司 望著 美琪說:

「她是 偉傑 的朋友…是我帶她來的!」陳督察說:

    張警司沉默了一會後,對 偉傑 說:「你是否在警署內錄取了口供!」

「全部都寫好了!」偉傑一邊說一邊看著 美琪:

「那麼我替你弄一些衣物來,在這裡更換掉那沾了血的制服讓我們帶走,之後你和她離開吧!我已經為你安排好明天下午三時去見心理醫生,地址就在這裡…!到時穿便服可以了。」:張警司把便條交在偉傑手中。

 

     遺言 交代了!

     在病房裡 已經不再需要旁觀者。

 

     「你們想往那裡去…我送你們一程吧!」陳督察 在瑪麗醫院急症室門外的警車旁邊對 偉傑 說:

    美琪察覺到身旁的偉傑一聲不響呆站著,於是她給一個主意:「請送我們雲街道那間餐廳吧!」

    在回程路上,偉傑呆望著車窗外的景物,他的手不斷觸摸著殘留下來的血蹟。

 

    美琪走進餐廳內的時候,那位經理同樣以誠懇的態度接待他們,同樣為他們預備了以往的桌子。美琪 看見 偉傑 那消沉的面容便替他點了一杯愛爾蘭咖啡。

     呆坐著的 偉傑 手握著咖啡杯凝望 窗外的路人;美琪注意到他面上仍然殘留一點血跡,於是便拿出一片紙巾,示意 偉傑 把它抺掉。

「抹不掉的…已經乾了…!」偉傑 開口說:

「你終於開口說話了!」美琪說:

「當時…我想用手壓著那噴血的彈孔…那些血卻從我的指縫滲出來…他的身子不停地 抽動…我不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死,但是,今次…卻是第一次有人死在我懷內…他曾經教我警察是世上最惹人討厭的工作,因為沒有人願意自己的行為受人限制…他還說就算是我們自己,有時亦會討厭自己…當時我不了解他說話的含意…直至…他…他噴出來的血濺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才明白他的意思…!」偉傑把手中的愛爾蘭咖啡一飲而盡,沉默了片刻後繼續說:「別人有事情解決不了的時候便會抓警察來,大事也好…小事也好…他們都認為警察可以弄妥一切…但…若事情發生在我們自己身上…又有誰人來給我們幫助。 明天…報章上就會在頭條報導黃Sir“債台高築”,又或者會說他替毒犯賣命;他們會說他一手摧毀了一個大好家庭,接下來便會有一些無所事事的議員站出來說警務處要注視警員的欠債問題…!工作壓力…!諸如此類的廢話會不斷從這些人的口中而出。黃Sir一早已經決定求死,誰也阻止不了…他要求見我只是想有一個不會鄙視他的人來聆聽心聲…!」

「你已經在他死前給了他一個別人不會讓他感覺到的尊嚴…你仍然將他看成為老師!你沒有像別人的輕視他過往的光輝日子…單是這一點

,你已經讓他死前留有一點情面了。既然你早已知道他一心要求死,是誰也阻止不了的…那麼你又為何苦待自己,你無需要責備自己…你已經盡了力!」美琪說:

    偉傑 看著面前的美琪說:「 看來妳也學懂了怎樣作為一個專家了!」偉傑 把右手放在桌面上,手背朝天;美琪溫柔地把左手輕放在他手背上微微用力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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