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
那夜,在 張仔 寓所附近的餐廳裡,阿珍 靜靜地坐在四人座位上。
她在相約好的時間早了半小時便來到,好讓自己能夠仔細地想一想面對丈夫的時候應該如何說話!應該誰先開口!
那夜之前,她拿著電話聽筒猶疑應否答應今晚的約會,只是短短的數十秒,就是數十秒,她作出了一個此刻覺得愚笨的決定;她應約了。
為人妻子的思維,讓她清楚知道 張仔 相約她來到這餐廳內,是要提出復合的要求,希望自己能夠原諒他的錯。但是,每當回憶起那奪去她丈夫的第三者在自己丈夫身上曾經幹過的事情,心底裡那種厭惡之情無法壓止;丈夫在自己身上所做過的事情,同樣在那個女人身上依樣重覆;太骯髒了!
剎那間,她開始懷疑自己這麼多年來是如何的把這種給與女人最大屈辱的難受強忍下去,是為了一對孩子的幸福?還是真的對那個男人情深義重?
可能,只是自己的單純害怕成為一個失婚婦人之後的生活問題,才叫自己跟另一個女人去共享一個男人!
說是“共享一個男人”?
對於一個女人而言只是謊言;最真實的,莫過於不想把剩下來的都給另一個女人搶去;於是只好去接受!
說是“接受”?
同樣對於一個女人而言只是沒有方法改變現實的“妥協”!
每當想到是那個搶去自己男人的第三者在自己面前說要退出的時候,心裡又再次激動起來;是感覺自己受到極大的一種侮辱,是別人不再需要的時候自己才能找回來;失落了的尊嚴她無法再去擁有。但是,當從電話聽筒中聽到 張仔 那真誠的語氣要求想與自己見面的時候,心裡又不忍心斷言拒絕,再顧不了曾受傷害的尊嚴,在不自覺間說:「好…到時見面吧!」
她知道自己是希望能夠見到 自己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坐在自己面前坦白說出希望復合;但是,更想起自己在過往的一段日子裡,期待他會回到自己身邊的痛苦時刻,那種被刺痛的感覺蓋過了復合的憧憬。
「太遲了…太遲了…!」阿珍 坐在四人座位上不斷對自己說:
突然間,她察覺到 那個男人 站在自己身邊。
「對不起…我遲到了!」男人 緊張地說:
突然的一句道歉,使到正在想得入神的 女人 剎那間慌亂起來,她分不清這道歉是丈夫對她心裡那一個受到傷害的地方的歉意!是沒有多想的一個遲到歉意?還是為了多年來對她的傷害打從心底裡的遲來歉意?
「妳只點了一杯茶…還想吃點甚麼嗎?」 :男人 一邊說一邊坐在阿珍面前。
「不用了…你自己隨便吧!」女人 假裝冷淡地說:
冷淡的言詞讓氣氛僵住了。
兩個人的眼睛不停地窺看著對方,不知道應該怎樣打破這冰冷的氣氛,再加上餐廳內的空調不知何故特別厲害,使得他倆更覺難受。
「對不起…原諒我吧!」男人 終於開口說出第一句早已經在心裡預先排練過的話:
女人 故作不明所以,慢慢地眉頭皺起:「你…是說要我原諒你甚麼呢?」
「妳是知道我說甚麼的…這麼多年來,我想妳都是一直在等待我對妳說這一句話…雖然我從前曾經向妳說過…但是…今次我是…我是想…」男人 猶疑了,女人 在此時再假裝不了,淚兒從眼角滑下落,她低下頭凝望著桌子上的茶杯,心中紊亂如麻。
這時候,一位侍應朝他們走來。
男人 把手一舉,示意他走開不要走近來,那侍應亦做出一張精明的樣子轉身走開。
「我知道我再無權要求妳給我多一次機會…因為這麼多年來妳一直在心中渴望有一天我會回來…但我始終無察覺到…我是自私,以前我只是想到自己如何感受,我一直認為我和她的關係是天意,是我自己沒有預料的情況下發生的,我一直找籍口來為自己解釋…我認為自己會知道何時能夠弄清楚和她的關係…我認為自己會有勇氣去決定,但是…當日子愈是拖拖拉拉,就愈是難去決定…」男人 低下頭平伏激動的情緒後接著說:「我掛念妳…我知道自己是掛念妳的!」
一陣沉默的氣氛頓時瀰漫這個角落,只聽到兩人起伏不斷的心在跳動。
本來,當女人的心腸軟了,男人就算曾經幹了甚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也不會放在心裡,只要 他 回來,甚麼都不再重要了!
但是,對於女人而言,自己男人的不忠是相對於十惡不赦更甚的 不可原諒;就算當下眼前的男人是如何的真心悔意,也不足以抵償昔日的罪過;曾經同床異夢的生活,有那一個女人可以忘記!
「妳…原諒我吧!」男人 不再捉緊那份“錯了也是對”的“自尊”懇求著:
女人 依然低下頭來看著茶杯,腦海中不斷地搜尋往日自己獨自在家中等候丈夫回來的情境;那是孤單的,那是被遺棄的,那種受傷害的日子,歷歷在目。
「倘若,今天坐在這裡是我對你說出剛剛從你口中要求你原諒我的話…你…會原諒我嗎?」女人 突然之間變得冷漠了:「你知不知道…當初我知道你有另一個女人的時候…為何我能夠容忍下來…」
男人 不發一言,只是凝望著低下頭的妻子;其實,男人是無言以對。
「因為…我怕如果硬是要你即時離開那女人,你會真的離開我們三母子而去…我會真的完全失去你…!」這時 女人 再強忍不住淚兒,開始在哭,她用紙巾不斷抹去從臉兒滑落在手背上的淚兒,她一邊抹一邊說:「 但是…我想不到決定要為這件事情來一個了斷的人…竟然是她…是那女人主動在我們面前提出要跟你分手…她不要你的時候,你才回到我身邊…你…你叫我那可以接受…那可以真正的原諒你…」
男人 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心中此刻不停責備自己在這麼多年來無止境地傷害眼前的這個女人,他感覺到自己很醜惡。
女人 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淚兒一點一滴的落在桌子上。
她,把手伸出來放在桌面,指環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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