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三個月後的某個星期五,中環如常般人來人往;銀行,金飾店 依舊開門營業。一群軍裝警員亦同樣遵照指示看守著這些誘賊的魚餌。他們奉命在 銀行與金飾店 附近站崗,讓賊人眼見有他們的存在,就會知難而退。
張仔 就是其中一名站在“周生生金舖”門外的警員。
過去了的三個月,張仔 盡力把婚姻失敗的事實接受下來,承認自己以往曾經傷害兩個自己所愛的女人,面對自己以往一團糟的生活。現在的他,用自己一半的薪金按月存入與妻子聯名的銀行戶口,過往在這戶口中積存的十多萬元亦由 阿珍 自己決定如何運用。他這樣做是為了要讓自己在良心上能夠感覺好過一點點;雖然,這段維持了八年的 婚外情 最終讓到他一無所有,但是,他心裡則牢牢記著 偉傑 對他說的話:「以往的確是一團糟,餘下來的日子,就嚐試好好活下去吧!」
現在的生活雖然寂寞,但是,張仔 心目中仍然以自己能夠盡一個父親的責任而稍感安慰。
他盡力供給一對兒子生活上所需要的一切,盡力去挽回那份不堪一擊的父親尊嚴。
就在 張仔 休假完畢,第一天在警署槍房內把佩槍放進槍袋的時候;偉傑 注視著他,留意他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心裡恐怕 他仍 然帶著自責和內疚的心情把警槍佩帶在腰間。
雖然 偉傑 理解到給兩個自己所愛的女人同時拋棄的難受,但是,到底這種難受有多深,壓力有多大;他就無法去真正體會。
世事往往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稱;偉傑 猜想,若然在這一刻,張仔 和自己的身份換轉了,那種滋味又會如何呢?會否覺得身旁的每一個人都正在譏諷自己,自己又能否好好活去下。
偉傑 經過三個月的從旁觀察,發覺 張仔 改變了。他變得比以往沉默,不再在同僚面前吹捧自己,反而在大夥兒風花說月的時候默不作聲;在工作上,他比以往盡責,不像過往那般滿口怨言。
「我來接替你站崗,你去休息一下吧!」 偉傑 走近張仔 身旁說:
「你早點兒來好嗎?我已經站到 腳軟腰酸…已經三個小時無人來接替我…」張仔 埋怨的說:
「不要那麼娘娘腔…還滿意為你大有改變…誰不知還是從前的老樣子…早去早回吧…!」偉傑說:
在兩年之前,中區的珠寶金行是賊人光顧的最佳地點。
在下午時間,人來人往,賊人容易在混亂中脫身,而警員亦往往因為避免誤傷路人而眼巴巴目送匪徒逃去。
於是,警方高層在中區實行四更制度;除了日常負責一般巡邏的早,中,夜更之外,另有一隊警員在星期一至星期六派駐各金行和銀行站崗以示警力。
這特別措施經過兩年時間的試驗,証實有效,兩年多以來沒有在中區皇后大道中以北的中區警署管轄範圍內發生過打劫金行的案件;在一街之隔的海旁分區亦在實施類似的編制;賊人,確實是知難以退。
「你為甚麼還不去歇歇腳…若果你不需要我來接替你的崗位,我便去接另一個懂得向我言謝的人…!」偉傑 催促著說:
「昨晚 阿珍 給了我一個電話…!」張仔 一臉嚴肅地說:
「…噢…原來又要專家意見…!」偉傑 一邊說一邊把通訊機的聲量調低:
「她說…想和我辨理分居手續…!」張仔 面無表情地掃視走過眼前的路人:「 她約我下週到律師樓見面…!」張仔 說:
「這次…真的可沒有那麼簡單了…!」偉傑 把雙手置於胸前,把視線移向皇后大道中上的汽車:「其實當初阿嫂…對不起…我是指原配那位…說要搬回娘家暫住的時候,你都已經預料到會有這麼的一天吧!只不過你自己仍然希望可以有機會挽回,不至於弄到如此田地;目前,最低限度…阿嫂 是在你面前簽字分居,不是一切都辦妥之後才叫你到律師樓在律師面前簽字…!』偉傑說:
「她說會去找工作養活自己,我只需要分擔一對兒子的生活費…!」張仔 閉上眼睛說:
「她這樣決定對你來說…並沒有趕盡殺絕,已經十分有人情味…!』偉傑說:
「我一輩子只是做錯了這件事,想不到會有這麼大的後果…我當初沒有想到會弄到如此的糟糕…!」張仔 一手放在槍袋上,一手按著腰間的通訊機。
「事情還未到無法挽救的情況吧!不要只看到目前,多給一些時間阿嫂冷靜下來…!如果換了是我…等了你這麼多年,希望你會回到自己身邊,但到竟然是那第三者說要離開你!你才知道自己錯了;那有一個女人會原諒你,我不會這樣便宜你…我還會把你趕盡殺絕!」
偉傑 輕輕拍了一下 張仔 的肩頭:「 耐心點吧!女人需要的時間比男人多!」
當一個從來都自認是天下無敵的男人突然間清清楚楚知道真正的自己原來只是一個窩囊廢的時候,他的世界就末日了!
從前 酒色財氣,吃喝玩樂,風花說月 的日子,轉瞬之間失去了那種宣示“男人風範”的圖騰效力;男人,開始感覺到寂寞是如何滋味。
當一個 男人 已經不能夠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丁點兒可以讓自己感覺到滿意東西,那是糟糕的!
糟糕的感覺到了至極的時候,那是危險的!
在再也面對不了自己的時候,男人 腰間的配槍就會開始懂得說話了!
“倒不如…就這樣來一個了斷吧!”配槍 在男人掉到了谷底的日子,彷彿就是擁有了自己的生命,經常提出一個最簡單擺脫現實的方法,“把我從槍袋裡拿出來就是了”。
一般的男人,往往都是跟外表的剛強名不符實。
那個站在 皇后大道中的軍裝男警,就是驚覺到自己原來只是一個“名不符實”的男人。
當 男人 在 一個自己認為重要的女人面對 不在 名符其實的時候,還可以在那裡找到肯定呢?一身戎裝,一支配槍又可以為男人帶來多少面對現實的勇氣?
男人曾經獨自一人於凌晨時份在中環無人的街角巡邏,默然地走入一個沒有燈光的陋巷,從腰間槍袋拿出配槍,心裡有著很多個扣下扳機的理由。
在那個當下,扣下扳機的確可以終止所有跟自己有關的爛攤子;但是,其他的卻留下來讓 妻兒 去承受;這應該嗎?
男人 沒有扣下扳機!
站在川流不息的行人路上,一身軍裝的男人把那個 名不符實的身影牢牢的關在心底深處;他 禮貌地向 前來問路的市民指示走向置地廣場的方向。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