忿恨
第三次區會安排的會議轉瞬間再次在區會的會議室內舉行。
之前,偉傑已經把要說的台詞與一望主席預早練習了一次。
另一方面,以 冬美老姊妹 為首的保守派亦私下多次與一亮牧師接觸,尋求一個讓他復職的方法;但是,正當兩派人士各自為了心中認為可行的方向走下去的時候,區會已經聯絡了顧問律師,準備一旦事情無法以區會的原則達成協議,就會終止恩典堂繼續借用區會物業作為聚會用途的權利。
就在會議 前夕,在寧靜的夜裡,他們各自向 神 申訴自己所受到的屈辱,各自為了自身的立場祈求父神站在自己的一方主持公道,伸張正義。
區會為了屬會的不懂大體要把醜聞公開而震怒;頌賢主席為首的牧師團祈求把這些要挑起事端的弟兄姊妹 的嘴巴 封住,叫他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讓事情慢慢淡忘,恰似從來沒有發生過那樣子。
冬美老姊妹 那群年老會友,滿臉淚痕為了一手創立的教會將面臨分裂而向 神 苦苦哭訴。他們不忍心看到因為一件不名譽的事情引致無法挽回的情況出現,他們痛恨年青一輩的改革,不滿意 一望主席 把原本平靜無浪的安穩日子攪動得波濤洶湧,甘願陪上半生的心血來換取毫無意義的真相。
一望主席 和 柏堅 那一群人,則為了面臨區會的教外手段 和 年長一輩的不諒解而睡不甘甜,為了區會掌權人運用權勢欺壓公義而心有不甘,一心要為神的公義要求自己堅持下去。
一明和一亮 兩兄弟決心要為自己既得名聲和地位跟要求他們承認過犯的人鬥爭到底,絕不容許有人用任何方法打著正義旗幟來奪去他們手裡握著的一切。
兩兄弟 半生借用神的名義所建立的地位正是他們生命中唯一感到實在的東西,比起遙不可及的天國更為重要。
就在各自的不同立場和目標驅使之下,在這個暴風雨前夕的晚上,公義變得含糊,真理看似扭曲,謊言變成真話,一切都被人弄得糊塗了!
就在跟三百元醜聞有關的人走進區會的會議室的時候,全都被早已就坐的區會高層負責人臉上的表情所震懾住。那群 牧師團面上一向以來流露著的慈祥表情,在這個不尋常的時刻全都收藏在臉皮之下。
在異常平靜的氣氛裡各人相繼就坐之後,區會主席站起身來用嚴肅的口吻為會議領禱。
「全能的父上帝…今天晚上我們各人在你面前尋求指引,求祢帶領我們在祢面前放下成見與分歧,叫我們能夠以愛互相接納,互相包容,為著教會的前途,路向與名聲尋找一個合神心意的解決方法…!」頌賢牧師 舉起雙手禱告的時候,坐在會議桌旁的偉傑和柏堅則睜開眼睛凝望著正在領禱的牧者 那張臉孔,彷彿看到身旁的 一明和一亮牧師面上那對向外揚起的眉毛移植到 頌賢牧師的額頭上;襯托著一把沉實而堅定的聲音更形有力。
「…就讓我們求同除去異見,同心合意為父神的工作齊心協力…禱告奉主耶穌基督的名字祈求…阿們!」頌賢牧師 垂下雙手,睜開眼睛,把先前冰冷的面孔瞬即轉化為充滿笑容的臉兒。
「各位屬會的弟兄姊妹…今天我們可以毫無阻撓把折騰了大家兩個月的問題擺放在神面前,在我們幾位區會牧師面前尋找解決方法…這兩個月來,區會已經詳細了解關於貴教會的事端,我們得出的結論…就是一切都只因誤解和執著!我們深信一亮牧師是一位對神忠心的僕人,他對神絕對忠誠…我們對他的操守絕對信任。我們相信這次事件只是一位老姊妹年紀老邁,記性衰退,才會把原本給與一亮牧師的生活費說是拜託他轉交給教會的捐獻…翌日,那位老姊妹亦向貴教會的堂委會成員坦言是自己一時糊塗,才會引致這次事端;而且這次的關鍵所在只是三百元…我們相信三百元不能引致一位牧師行差踏錯;三百元…絕不能叫神的僕人犯錯!」主席語調高傲地說:
此話一出口,多位恩典堂的年青堂委心裡引發起一股無名的怒火。正當有人想把不滿的情緒爆發出來的時候,區會副主席清心牧師便開口說話:「 以我們區會經過詳細考慮之後,希望各位能夠收回要一亮牧師休假後離職的決議,讓他回到你們的教會繼續擔任牧師…他對你們來說,是絕對盡責,對人對神都克盡己職。盼望我們透過這次會議把心中的 樑木 拔去…彼此接納…!」她別過頭來看著一亮牧師,示意他說話。
一亮牧師站起身,以一副極不相稱的面孔和一對向外揚起的濃眉配以一把沉鬱的聲音說:「 各位…在過去的兩個多月,大家都為了一件根本未曾發生過的事情而煩惱;本人不幸被牽涉在內,所以在此特意為了大家對本人的誤會作出聲明…!」一亮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講詞:「 本人…陳一亮牧師從來沒有幹過一件虧欠神和人的事情!本人由蒙神呼招直到今天都是克盡牧師的責任,就算在恩典堂要求本人暫時休假的兩個月裡,亦未曾停止為神的去工作。在這段日子裡我為三個婚禮主持證婚…為兩個喪禮作安慰…我一直都本著為神盡心盡力的態度來牧會,就算被人強加不名譽的罪名亦如往常般工作…本人不打算追究這次遭人陷害的因由。我以神的名義和作為神僕人的身份要求各位讓這次事故得以平息,好讓神的事工沒有受到阻延…以神的慈愛互相包容!」
在一段悅耳動聽的申訴過後,會議室內再次被一陣不友善的氣氛籠罩著,直至 一望主席 從坐位上抬頭環視了所有與會者的面孔之後,以鎮定的神情配上預先想好了的台詞說:「 今天…我們都知道是為了一亮牧師的操守問題而來…由事件被揭發開始到現在,我們都十分難受,每一位堂委 都希望在區會的帶領下能夠作出一個合乎公義,按照情理的決定。但是,今天我們在這裡眼睛所見,耳朵所聞的全都是一場扭曲是非,顛倒黑白的所為會議…我有幸在生命中參與創立恩典堂,我目睹教會創立,但是亦將會見証神的教會給污辱,我將會目睹有人以強凌弱…以神的話語毀謗神的教會…我今年六十六歲了,跟隨神的腳蹤四十多年,想不到在今天才得到機會認識何謂真正的公義…何為不朽的真理…!」一望主席回看著 一明和一亮兩位牧師:「 你們給別人稱為神職人員,在我們口中被稱為牧師,是替神餵養群羊的僕人,你們半生為神工作,我們理應供給你們生活所需的一切,這亦是神吩咐我們要做的事情;但是,這並不是就可以容許你們把教會的一切據為己有,視既得利益為不可奪去的財產…今天你們身為牧者,不單只沒有在神面前分別是非,亦沒有在信徒面前行公義,你們反過來互相包庇,隱瞞過錯…我們十一位恩典堂的堂委亦由處理一亮牧師事件開始,分裂成為兩個持有不同立場的陣形…一間有二十多年歷史的教會,為了一個人的犯錯而遭受到致命的傷害。今天區會親眼見到,卻不施援手,只是專注於保護你們的群體免受打擾,就算要犧牲了我們這群平信徒也不在乎,你們把當年對付真善美堂的手段重施故技於我們身上…我很難想像你們低頭祈禱的時候會怎樣交代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你們口裡聲稱我們是主內弟兄姊妹,但心裡卻把我們看成為敵對的外人…你們未曾在禱告中為我們求平安…反祈求父神用手擊打我們…我開始後悔把這三百元的醜行向你們尋求協助…我竟然在惡人面前求公義!我開始害怕…我害怕我的寓所門外在明早會被人用鐵鏈鎖著…我亦心恐在今天要求一亮牧師辭職的堂委成員會受到神秘人的威嚇及滋擾,說不定…在某日的下午,在街上會被人揮拳毆傷…我同樣害怕他們的寓所外牆或大廈電梯內給人用紅漆寫上威嚇的字句…我確實每天都擔心他們會受到一些無恥之徒的傷害…我深信我的弟兄姊妹平素以來與人無仇無怨,絕對不會與人結下不解的仇恨…除了這次三百元的事件…倘若他們今天踏出區會大門後在街上突然遇到交通意外,又或者在路上給壞人打劫,我都會想到是和今天的會議有關係…!當我前往醫院探望他們的時候若然遇到警察來查問…我會對他們說,我懷疑是與在座當中某人有關連!同樣地,我亦害怕在傳播媒介上說出我的忿怒和質疑…但是…倘若事情真的到了這個無法挽救的階段…若真的有人以教外手段對付我們堂委會當中任何一個人,我便只得把自己的不滿和忿怒向教外的人申訴…雖然我不願向陌生人呼喊,但是若然真的有人以卑劣的行為威嚇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我就只好尋求其他出路,讓公眾,已信 或 未信的人 來為這件事情作出一個公平判斷…只是,我仍然懷著尊敬區會的心來靜候你們的安排,讓你們在還可以表彰公義的時刻作正確的事情…!」
剎那間,會議室內的氣氛變得異常惡劣,瀰漫著一片死寂,沒有人敢開口說一些緩和緊張氣氛的話;一望主席面上堅定與嚴肅的神情,與頌賢主席深沉的面孔互相在比鬥,四隻充滿敵視目光的眼睛互相交鋒,近乎爆發的怒火在各有立場的人心內沸騰,只需要少許火花便會引爆。在這個時刻,沒有一個人願意充當點火人,只甘願作一個旁觀者,看誰人有勇氣打破僵持住的氣氛。
冬美老姊妹 的跟隨者,希望那群年青堂委會在一日之內全部自行引退,亦希望區會的高層能夠以高壓的手段協助他們達成心願。一亮牧師的行為對他們來說並不是關鍵所在,他們只關心往後的每一個主日是否仍然會有牧師主持禮拜。至於牧師的品格是否良好,事奉的心志是否熱熾都只是年青一代的渴求,對於老人家來說並不重要。冬美老姊妹 對一亮牧師那種視如親人的感覺更加無法以理性的角度去了解;她視一亮牧師為親兒,這份情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在當中塗上半點污垢;那種無視是非對錯的情感恰如區會處理當年真善美堂事件一樣,為了保住尊嚴和名聲,不理會誰是誰非,只要會危及傳統的事情一概要用盡辦法去壓制,無論會傷害多少人也在所不計。
此刻坐在會議室內的偉傑,內心的矛盾糾纏著紛亂的思想,使他無法用冷靜的目光看著面前的每一個人,他一心想推翻這個不行公義的領導層;很想坐在椅子上破口大罵,但他不知道要罵甚麼的話;是要怒罵區會恃強凌弱!還是要指控他們渾噩人間,視神職為發達之路!他在想罵而話卻未出口的時刻,給猶疑的心制服了,他的口被掩住,想說出口的話全都塞在喉嚨內。但是,那種發洩不出來的忿怒卻透過急促的呼吸從鼻孔噴出來。
在死寂的空氣裡,一把顫抖的聲音衝破僵住了的氣氛:「我們不是要推翻任何制度,亦不是要打倒任何人…我…我們只想找出真相…!」震聲老弟兄 說:「 當日…我…我親眼見到老姊妹把三百元交給你…我很清楚聽到老姊妹說那三百元是託你轉交給教會的捐獻…我不知道為何二妹會把自己所說的話全都抹掉…她一定是受到某人的恐嚇才會作出這樣的改變…如果今天二妹在我們當中,我們必定有一個答案…縱然這個答案只能使坐在當中某一些人滿意…但是我仍然希望她今天在場…無論她說怎樣的答案,對我都總算有了一個交代,只可惜她連面對我們說話的勇氣也給某人奪去了…!」震聲老弟兄 深深吸了一口氣,試途控制住激動的情緒:「 現在…我這個老人家站在大家面前說出真相…我們在恩典堂的會章中,在堂委會職權的條文上列明堂委會在超過半數成員表決的情況下,可以辭退在行為和操守上出現問題的牧者…這本教會會章亦於五年前經恩典堂堂委會修定及在會友大會上通過,由一亮牧師轉交區會作備案,所以…根據恩典堂會章,我們有權去決定牧師是否應該留任…今次我們只因為尊重區會的緣故才把這個決定告訴你們,在坐當中各位高層…想不到你們卻這般的包庇一位不稱職的牧者…這是我信主幾十年來的一個遺憾!」
「老弟兄…!」頌賢牧師 嘴角泛起一絲陰森的微笑:「 我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教會會章?我們區會屬下的教會會章都是由我們審批的,若要修改任何特別決議或條文,都必定要由區會委派到屬會的牧師轉交給我們的秘書處,再由我們審核通過後才可作實;在所有屬會增訂條文當中,根本沒有你們所指的條例,可能是你們的會議章程上出了問題,引致你們誤認為你們所自行制定的條文是有效的…讓我簡單的再說一次,我們並沒有貴教會的會章,所以在正常的情況下,委任和辭退牧師的權力都只得區會執事會擁有,其他的議決區會一概不承認。」
這個突如其來讓人心碎的消息使到一望主席和震聲老弟兄等人不知所措,他們原本計劃好可以憑著會章上的條文跟區會力爭有限度的自主權,可以自行決定教會內一切事務,但沒料到這本由他們一手編制的會章在這一刻卻變成廢紙。
「你說…區會根本沒有看過我們的會章!」
震聲老弟兄 驚訝地看著頌賢主席說:「 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你們竟然在神給你們的職份上隻手遮天…!」老弟兄站起身用握緊著的拳頭壓著桌面。
「我們並沒有一丁點兒的以大欺小,我們只是本著主內弟兄姊妹的互相包容來解決問題…!」潔心秘書長說:
「妳說錯了…這不是包容…這是包庇…你們用職權來互相包庇…你們口中說是愛有包容,但心裏卻是…」老弟兄憤慨地破口而出之時,潔心秘書長 冷靜地說:「 憤怒並不能使主耶穌的事工得到益處…我們一向本著主耶穌的愛和憐憫來面對弟兄姊妹,你們為何不能容忍別人一小處不完美,硬是要把人連根拔起…有甚麼天大的事情是這樣的不可饒恕…牧者一生為主勞碌,所得到的只是微薄薪金…我在這裡,在主的面前坦言向你們問一句…你們曾經遵守過天家要有糧的責任嗎
?你們有否為牧師想過他的薪金能是否足夠養妻活兒!是否可以讓他安心在牧養的職份上無需要操心三餐一宿…!」潔心秘書長稍稍停了下來,打量著恩典堂每一個堂委,觀察著他們的反應:「今天…我可以清楚的向你們說明區會決心要讓這件事情得到和解…一亮牧師在你們所強逼的休假結束之後,在五月的第一個主日,他便會返回恩典堂,在你們的講壇上分享神的信息…我們全體區會牧師希望你們能夠接受這個安排…這就是我們今天安排你們來相議的目的…!」
「若果我們不接納區會的安排…那麼…我們又會如何?你們會如何對待我們…是否像真善美堂一樣…!」柏堅 故意表現出猶疑的神情
:「 被人用教外手段弄得無力還抗…最後…被教外的人打垮…!」
「看來我需要再為區會一貫的處事方法作出解釋…我們是本著主耶穌的愛和教導來將主的教會建立在世上…我們身處世界卻不屬於這個世界,我們是講理的區會牧者…請回想一下,你們今天指控一亮牧師的事件根本並不重要…只著眼於你們本身對一亮牧師的主觀成見…不要把成見與事實混為一談,請你們撫心自問…我們有沒有作出在你們眼中認為是卑鄙的行為!」頌賢主席 厲聲地說:
這時在偉傑的腦海中突然湧現出一個用紅漆寫上血紅色的“仇”字,他也聯想到二妹老姊妹看著牆上血紅色“仇”字時的震顫,這種打擊恰似是被自己的至愛和信任的人所傷害一樣。
偉傑頓時分不清楚坐在自己面前的牧師是一個流氓還是一個神職人員,他懷疑 父神 真的目睹一切,耳朵真的聽到一切顛倒是非黑白的假言假語;那麼…祂怎麼能夠仍然沉默無聲,為何仍然讓扭曲真理的人繼續弄權。若然,神真的行公義和好憐憫,那又為何容忍惡人在世上呼風喚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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