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之家
一個秋意正濃的黃昏，淑芬在院舍內給一名老人家照顧吃飯。那位婆婆因為中風引致行動不便，日常起居生活都要倚賴別人照顧，但她的頭腦卻是清醒的。她的遭遇在淑芬眼裡和其他院舍內的公公婆婆一樣都是因為親人沒有能力或不想去照顧他們才安排入住這所護老院。
一年多以來，淑芬 每當看到老人家躺在床上樣子孤清的時候，都會有一份說不口的難過在心頭湧出來，這種近乎是悲天憐憫人的反應，沒多久就被眼前的工作量漂白了！雖然經常還會有情緒起伏的時刻，但她已經懂得在老人家面前盡力把自己的感觸放開一點，把情感透過照顧長者來抒緩。
「婆婆…今天妳的孫女兒來看妳…妳為何不理睬她，我留意到她樣子滿有心事…妳真是的…吃吧…！」淑芬 把碗裏的飯菜一口一口的送進婆婆的口裏。
「她來得這麼短時間…每一次都不會多留在我的床邊多一刻鐘…每一次都說要趕著回去上班…每一次都是…就算是在星期天都說要趕著回去…！」婆婆一邊吃一邊嚕唆：
「人家有工作要做還在中午抽時間來探望妳…人家是著緊妳的…妳還這樣對待孫女兒…妳真叫人難受…吃吧…！」淑芬說：
「妳不知道的了…她只是記掛著自己的工作…妳不要再為她說好話了…她每一天來到都是趕著離去，若真是這麼趕時間倒如不來還好！」婆婆氣憤地說：
「不要再嚕唆了…吃飯吧！心裏是想見孫女兒便不要假裝不喜歡她來看妳…人家在外勞碌了一整天還趕來看妳，並不是十分自在的！體諒一下孫女兒的苦衷吧！來！張開嘴巴！」淑芬說：
「妳還是在替她說好話…！她的事情我是最清楚的…她有時間寧願去逛公司…看電影…妳還在替她解釋…！」婆婆開始喘氣：
「好啦…！好啦…！我不再說了！吃飯吧！把嘴巴張開！」淑芬說：
在護老院的一年多日子，淑芬除了在最初的一個月裏對老人家的大小便抗拒之外，總括來說都可以接受護老院的工作。她以老人家也是人的心境去面對永遠做不完的護理工作，她每次替老人家洗澡的時候，都會對自己說“無論怎樣糟的身體，大便也好，小便也好，洗過澡後便會變得香味芬芳”
曾經連續數星期天氣潮濕，護老院內有多位老人家身體突然感到不適，要立刻送往醫院。而淑芬就要負責跟隨救護車護送老人家入院，在救護車內，她一邊看著躺在床上的院友一邊想著他們病倒的時候在身旁的竟然不是兒女，反而是受僱來照料他們的傭人，想到這裡就有一陣嘆息。
每一次由醫院回到護老院將院友的卧床整理的時候，她都會靜靜地在床邊一會兒，回想給那位院友餵飯的情境。
有時候，整理好的卧床在不久便躺著由醫院送回來的院友，但有些卧床卻是會由另一位新院友佔據了。
「媽…！』嘉偉在某個黃昏特意來到護老院探望一下母親，在外吃一頓晚飯，而嘉雯就早已經在館子裏坐下來等候。
正在照顧婆婆吃飯的淑芬聽到兒子的聲音便回頭看著站在身後的嘉偉：「 你為何來到這裏…媽媽還有工作未做完…」
「我是來接妳下班的…嘉雯己經在館子等候我們…妳還有甚麼工作，我可以來幫忙！』嘉偉說：
「還有兩位老人家要我照顧吃飯…！」淑芬 一邊說一邊把稀粥送入婆婆口裏。
嘉偉 走到彼鄰的另一位婆婆床邊坐下，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稀粥：「 我來幫忙照顧她吧！」
「不知道她是否喜歡讓你…！你要先得到婆婆批准才可以…！」淑芬連忙接著說：
不用淑芬的提醒，那位婆婆己睜大一雙眼睛看著坐在面前的嘉偉說：「 你是誰…！」
這一問，頓時使到本來一心好意拿著稀粥的 嘉偉 呆住了。
「我…我…我是芬姐的孩子…我叫嘉偉…我應該怎樣稱呼妳呢…！」嘉偉 尷尬地說：
「這裏每一個人都叫我李婆婆…你是幹甚麼的…！」李婆婆說：
「我是醫科一年級學生！」嘉偉一本正經地說：
「噢…！原來是醫生…芬姐…妳的孩子原來是醫生…！」婆婆高興地說：
「不是醫生…只是醫科學生…！」嘉偉着緊地說：
「醫生和醫科學生都是一樣吧…！都是醫生吧…！你還在等甚麼…快快給我吃飯吧…！」婆婆把口張開等著嘉偉把稀粥送進口裡：「 你說你是醫生的學生還是學生醫生…到底是醫生還是學生！」
「他是在大學裡讀醫生科的…畢業後便是醫生…他現在還是學生…妳聽得明白嗎…？」淑芬在李婆婆耳邊為嘉偉解釋：
「妳是說他現在是學生…將來就是醫生…是不是呀！」另一位張婆婆摸不著頭腦說：
「是呀！妳說對了…來！張開口！」淑芬說：
兩母子不停把碗裡的粥品往婆婆們的口裡送，直到最後一口粥吞進肚子裡，張婆婆便對淑芬說：「 妳的孩子今年有多大呀…！」
「他今年二十一歲！」淑芬說：
「我的孫女兒今年又是二十一歲…妳的孩子現在有沒有女朋友呀…！我孫女樣子娟好…妳想…好不好介紹給妳的孩子…！」婆婆說：
「這些事情他自己會打算…用不著我來操心…妳吃飽了…我要去做其他的工作…！」淑芬示意嘉偉來到自己身邊與婆婆閒談一會兒，好讓自己打點未做完的工作。
這時，學生醫生神情緊張地面對兩位口齒伶俐的寶貝，頓時手足無措，只好裝出一副挺不自然的微笑。
「我孫女兒今年剛剛第一年為人師表，她在一所教會小學裏任教…個性有點男孩子…但十分活潑，我想介紹給你認識…！」張婆婆單刀直入說：
「醫生學生呀…！我也有一個孫女兒…她是一位文員…你們會很合襯的…！」另一位婆婆加入盤問的行列。
嘉偉 用一般年青人對待愛好說過不休老人家的方法，以微笑和點頭再加上一句：「 是呀…是呀…！」來抵擋接二連三的追問。他心裡想著母親最好就在這個讓人無力招架的時刻站在自己身旁，好讓自己能夠以“洗手間”來迴避。但是，顯然淑芬並沒有這個打算。
就在尷尬非常的時刻，兩位婆婆的熱切聲音吸引了既嚴肅又溫柔的陳院長走近她們身旁。
「陳太…他是芬姐的孩子…我說我有一個孫女兒想介紹給他…妳說好不好呀！」張婆婆的話還未說完，另一位婆婆便接著說：「 他是學生又是醫生…！」
「妳們都想把孫女兒介紹給他嗎？不要再說過不休了…人家已經有一個要好的女朋友…不用你們操心…安靜一會兒吧！剛剛吃完晚飯不要這麼激動地說話…我 推 妳們去看電視吧！」陳太示意嘉偉把輪椅推來，好讓兩位老人家去看電視之後便不會再說要介紹孫女兒給他。
安頓好了兩位老人家在電視機前觀看電視劇集之後，陳太便輕拍嘉偉的肩頭示意他離開一對活寶貝：「 你媽媽在洗衣房…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就在走廊的盡頭左手邊那房間…我在這裏陪著她們便好了！」
嘉偉 走進洗衣房，見到媽媽正從乾衣機中把一堆堆院友的衣物拿出來放在筒子裏。
「媽…這些衣物已經風乾了，仍然要放在戶外吹風嗎？」嘉偉一邊說 一邊把盛滿衣物的筒子抱起來。
「還有一點兒濕氣…掛在曬衣架上…！」淑芬把另一筒衣物抱在懷中，跟在兒子背後走出露台。
「媽…妳是否覺得辛苦…要照顧她們必定很吃力…倘若太勞碌便不要熬下去…！」嘉偉 把院友的衣物掛在曬衣架上的時候回頭看著母親說：
「有甚麼工作是不辛苦的…留在家中等你們回來同樣對我來說是另一件辛苦的事情…在這裏有她們陪著我，我覺得時間會很容易過…！」
淑芬不以為然的說：
「但是…她們這麼的樣子…」嘉偉結結巴巴地說：
「你是說…她們這麼倚賴…這麼麻煩…你是這個意思嗎？」淑芬說：
「是…！我怕她們會叫妳受不了，如果真的應付不來便回家吧！」嘉偉說：
「她們並不算是太倚賴別人…你剛才經過的走廊在第三間單人房裏，有一位七十歲的伯伯躺在床上…他全身不能活動，不能說話，亦不能進食…！只能倚賴胃管餵食流質奶類。本來我們是不接收伯伯這一類重症院友的；但是，因為這位伯伯的家人是有參與捐錢給教會機構開設這間護老院的有錢人家…所以就必需要接收這位伯伯…雖然他不能用言語表達他的感受，但我可以肯定這位伯伯是清楚知道誰人對他好，誰人對他不好！只要你稍為粗手粗腳一點對待他，他便會皺起眉頭看著你…若然你是全心全意留神的照顧他…他是會對你微笑…！有時候，我坐在他床邊看著他，便會不自覺想起他的家人，他們這麼有錢可以捐助籌辦這間護老院…為何不接他回家，請一個看護來照顧伯伯，如果一個看護應付不來，那可以多聘一名…每當我想到這此便不再想下去了…人情冷暖…兒女亦不外如此般的現實…！」淑芬回頭看著兒子接著說：「 他們已經不能和一般正常的老人家在晚年時可以有兒女在身旁照顧…有些人會說；家人不懂得如何照顧老人家，所以便送他們來這裡！每一次當我看到有新的老人家來到的時候，我都會問自己，人老了是否就要像皮球一樣給人推來推去…這些老人家的兒女出生時，他們一樣是不懂得如何去照料剛剛出生的嬰兒，誰人會一出生便懂得去照顧別人…父母不分畫夜去照顧兒女到他們可以照顧自己為止，到了兒女有了自己的孩子後，老人家亦不分畫夜為了孫兒的事情擔心…！為何老人家的兒女在父母年邁後不回想一下昔日父母為他們所付出的心力…！」
「媽…社會變了…現今不同過往的日子，年輕一輩都要為了生計忙碌…不可能全時間來照料老人家…！」嘉偉說：
「孩子…你說的沒錯…的確不是每一個家庭都有能力把一個需要倚賴別人全時間照料的老人家留在家裡，但是住在這兒的費用需要伍仟多元，有一些家庭是可以花數仟元去供養一輛私家車，但卻不願意聘請一個看護在家裡照料老人家；可以每一個月繳付數仟元的手提無線電話費而卻不願意多買一點日用品來護老院給老人家…有時候…我會想如果將來…我和這些老人家同樣需要別人來照顧…你們會否願意留在我的身邊…！」淑芬想不到自己會對兒子說出這番話，她沉默了片刻：「 現在自己有能力便多一點去照料這些老人家…就算是為了自己找一份寄託吧！有能力去照顧別人是一種福氣！」
「媽…不要胡思亂想吧！我們就是怕妳在這裡日子久了便會有這樣的影響…別人是怎樣我管不了…但是…我決不會這樣對待妳！」嘉偉 用肯定的語氣說：
「不要誤會媽媽是在把話說給你聽…我們不談這些吧…你有沒有與陳院長見面…在這兒她像是一個傭人多於像一個院長！」淑芬把話題扯開：
「我們見過面了…是兩位婆婆介紹給我認識的…她為我解圍…！」嘉偉說：
「她們不是在說要介紹孫女兒給你認識嗎？反倒過來介紹了院長給你認識…！」淑芬笑言道：
兩母子一邊說一邊做著雜務，不知不已經把所有衣物都掛在曬衣架上吹風。嘉偉看著一排一排的衣物在微風中輕盪，再加上黃昏晚霞的影照在衣物背後所流露出來的餘輝，他突然感覺到媽媽並沒有選擇錯誤，雖然他知道媽媽是沒有能力去改變那些住在院舍內的老人家的命運，亦沒有能力改變那些老人家的兒女對長者的心意，但卻明白媽媽只是想在能力範圍內，盡自己的努力讓一群院友開懷一點，讓每一個人繼續抱有期待兒女會前來探望自己的心願。
在館子裏，嘉雯 點了幾款媽媽和哥哥都喜歡吃的小菜。在品嚐桌上食物的時候，嘉雯一邊吃一邊談及自己的好朋友慧心報讀護士學校的事情，還說及自己怎樣用說話來鼓勵，支持她的決定。
淑芬 留意著女兒說話時的神情，她發覺女兒在這夜的表現和平日有很大的差別。這夜她太活潑了，她一直說過不休，直到桌上的小菜吃光後。
「女兒…妳有何煩惱…妳有何想不通的問題…妳可以把事情告訴媽媽…！」志堅 來到女兒身旁說：「 妳媽媽已經察覺到妳有些不對勁了…妳每當有心事的時候…媽媽都是最先察覺得到的…妳是否有了心儀的男孩子…如果是自己喜歡的…便介紹給媽媽認識吧…！好讓媽媽替妳看清楚那男孩子的人品如何…但是妳還在唸書的階段，不要被這些男女感情事影響妳上大學的事情…妳要懂得分輕重！」
「媽…我不想上大學了…！」嘉雯使勁地說出這句話後，四周的時空彷彿停住了。
三個人沉默了數分鐘，大家都只是低下頭，盯著桌面上的空碗剩菜不發一言；最後，淑芬打破了呆住了的氣氛：「 我們回家去！」
從離開館子到踏進家門，淑芬異常的沉默，她心底裡有很多說話想吐出來，但是，她知道說話一出口便收不回來；縱然女兒所說的話使她感到憤怒，直至上床就寢的一刻她依舊封住自己的嘴巴。
在床上，淑芬思想後，腦海中不斷想起女兒在自己面前說不想上大學的情境；“她竟然說不上大學”，她心中極希望知道女兒為何會作出這決定，在自己預期中，嘉雯 應該在明年要升讀大學，這是為了女兒的前途，也是離去了的丈夫遺願。
身為家中唯一的男性，嘉偉自覺有責任把事情弄清楚。
在淑芬把自己反鎖在房中之後，嘉偉輕輕敲著妹妹的房門。
坐在妹妹的房間裡，他直接地問：「妳何時決定的…？」
「…哥…媽媽是否生我的氣…她在離開館子後便未曾說過一句話…我想…她一定是在生我氣…！」嘉雯心裡不安的說：
「不單只是媽媽在生妳的氣…我也在生妳的氣…妳為何不早點兒把這決定告訴給我知道…好讓我為妳打圓場…現在…我真的不知道如何為妳收拾這殘局！妳從來就來知道媽媽的性情，若她不滿意的時候是不會理睬任何人的…現在，只能夠等到她心情稍為轉好之後再找機會說服她…」嘉偉以家中唯一男性的身份說：「究竟妳為何決定不上大學…哥哥的意思不是在說妳非要上大學不可…而只是妳這麼突然地在不合適的地方對媽媽說出這不恰當的決定…妳應該早點兒就要打探一下媽媽的反應…！」
「何必要這樣呢！是否上大學的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我是有權決定自己的事情…我只是把決定告訴給媽媽知道，不是要她的批准…！」嘉雯有點不耐煩地說：
「妹子…不要用這種態度對待媽媽…！」
「寶貝女兒…聽哥哥的話…不要用這種態度對待媽媽…！」志堅 來到女兒面前：「 妳長大了…懂事了…妳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但妳不可傷你媽媽的心…我要妳上大學原意是想妳學識高一點…能夠比別人多一些機會把握自己的前途…爸爸知道妳有自己的理由…但妳為何不好好的對媽媽說清楚自己的決定，而是只說一句“不想上大學”便甚麼也不交代清楚…為何要如此硬繃繃的對待媽媽…女兒…明早便和媽媽說清楚吧…！」
「哥…其實我想與慧心一同去投考護士…我能夠與她一樣應付得來…！」嘉雯 低下頭說：
「妹子…這就是妳要放棄上大學而去投考護士的原因嗎？」嘉偉略帶不滿的語氣說：「 哥哥知道妳 從認識慧心第一天開始便不斷把自己拿來與她比較…她高中時選修理科…妳便回來告訴我們也要選修理科。當妳知道慧心參加了學校籃球隊後…妳又回來告訴我們說妳也有興趣參加籃球隊…妳還經常弄得渾身都是瘀傷…！到現在，她報考了護士被取錄了，妳又回來說自己可以應付得來…妹子…」嘉偉說： 「妳到底有沒有想清楚是自己想當護士還是因為慧心…」嘉偉停了下來心裡突然想到：「妳…是否喜歡慧心！」
午夜過後，房子裏有三個人不能入眠。
嘉雯 想著自己心裡的真正原因；淑芬追憶丈夫在生時的願望；嘉偉擔心 媽媽 和 妹妺 。
志堅 去世之後，這房子裡從來未有如此的冷清。
已逝者在房子裡迴盪者；本來他希望能夠為妻子和女兒調解紛爭，拿不定主意應該從誰人身上開始，正在猶疑不決之際，卻聽到嘉偉這一句話“妳…是否喜歡慧心”；這太出乎一個父親的預料以外。
在幽暗的房間，淑芬 躺在床上，她開始感覺到自己已經不能再像從前去管教兒女，她心裏不自覺認同了一對兒女是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哥哥上了大學，妹妹不一定要同樣的走下去；但是，淑芬又放不下 志堅 在生時對子女的期望；這已經足夠為人母親去煩惱了；倘若，女兒選擇不上大學的目標是為了心裡喜歡另一個女孩子；那麼，事情可就是不得了！
「朋友…你在那裡…！」志堅說：
「安靜…我在你身旁…你有甚麼說話對我說？」朋友說：
「我擔心 嘉雯！她…我…現在才知道…她喜歡女孩子！」志堅說：
「這有問題？」朋友說：
「當然有！為人父母，會鼓勵兒女去找一個同性的伴侶嗎？我要她像哥哥一樣上大學…哥哥可以了…她也應該可以…就是她不再有這個念頭也不要緊，只要她喜歡就是了！只是，為了要跟隨著另一個女孩子而這麼的決定…這…不是太糟糕了一點點嗎？」志堅說：
「這些就是你心底的說話嗎…？坦白的說，是為女兒了不上大學？還是為了女兒喜歡了女孩子？是何者讓你有這種太糟糕的感覺！」朋友說：
「兩個原因都有！」志堅 坦言道：「朋友…你不吃人間煙火，那會明白世間上為人父母對於兒女這兩件事情是會有如何的反應呢？」
「誰說我不明白」朋友帶點兒會心微笑的說：「你們血肉之軀的喜、怒、哀、樂、愛、惡、憎…我怎麼會不了解；我認為你這帶著血肉之軀思想念頭的靈魂還未願意讓靈魂去進化，當你真的讓靈魂進化到達另一個不看瞬間而看到永恒的階段，那麼，目下這些…都會願意放手讓他們自己去選擇！…嘉雯為了慧心而去報讀護士？還是真心希望去做一個好護士？這在將來需要發生的事情上而言都沒有分別；不論是事情是如何的開始，都不會影響到結局的意義！」
「我…只是怕她放盪青春的日子，會受到傷害！誰個父母不會這麼樣子的為子女擔心！」志堅說：「…只是，我們明明就是看到子女快要把自己弄得頭破血流，鼻腫瘀青的時候，卻阻止不了…總是放不下來！」
「每一個人都可以曾經年青，但卻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年老！」朋友說：「就讓你和我去看一看在自由意志之下去決定的青春歲月裡去幹的事情，在將來會對這個凡塵有甚麼影響力！」
「就只能如此！坦白說，女兒選擇甚麼職業這倒不重要，只要她工作開心就是了；但是，女兒喜歡了另一個女孩子…這…太不真實了！」志堅說：
「世間上的父母都是會有這樣的心情！到了最後，總是會在心底裡退下來，只剩下一個願望，就是兒女生活得開心就是了！」朋友說：「這對於你們凡人的心靈而言，確實有點兒艱難的！愛孩子，將他們放在自己懷內免受危險是一般為人父母的做法…但當父母不再在孩子身邊或再沒有能力保護他們的時候，這些自小矜貴受呵護的孩子又會變成怎樣子呢？人生中不免會犯錯，只是形式上各自不同…真正使人失去良知的不是偶然的錯誤…而是不斷重複地以錯誤掩飾錯誤，愈是掩飾便越難以自拔。你的女兒雖然是在一個不被認同的境況下去選擇自己的路…但誰能斷言這一條是不適合她的呢？淑芬應該讓的女兒試試走自己所選擇的路，當中的得與失是未可知的…一切都要看她自己…讓她面對自己…反正你管不了她！」朋友說：
「只要我還在他們身邊，要做到放手不管…太艱難了！」志堅說：
「我不就是早已經跟你說過…要你跟隨我離去嗎？安靜…你的女兒在世上已經不再有父親…那個從前在她身旁的父親，現在只能夠存在於他的心裡，父親的信念 和 對父親的回憶會一直保留在他們心底裡…緊記著…你只是一個旁觀者！」朋友說：
「但是…他們三人如何向對方表達內心的感受呢？以往，我仍在生之時，每當遇到這種冷戰情況出現，都是由我來擔當調停人…我的家人一向都不懂得先開口說話…大家都在等候對方說出第一句話，而往往一等就是幾個星期！」志堅說：
「安靜…我已經說過你要去學習做一個旁觀者！這些每一天都有機會發生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他們終會懂得如何說合適的話…他們是會學懂的…！」朋友說：
天亮後，淑芬 如往常一樣的早起床。
這個早晨她離開家門之前，輕輕推開嘉雯的房門，坐在女兒床邊靜靜地看著她，彷彿看到孩童時期的小女孩睡在自己的床上享受著一個童夢。
母親弄醒了女兒。
女兒雙眼顫動了一會兒後微微地張開眼睛；看到母親那帶著微笑的臉孔，心裡有一種說不出口的衷情，她柔聲地說：「媽…我…」
淑芬的手輕按在女兒的嘴唇上：「聽媽媽說…不要緊，如果妳真的決定了報讀護士課程…那就去吧！媽媽不會反對…！」
房子裡本來沉鬱的氣氛頓時消失了。
嘉雯 那雙 倦透 的眼睛看著坐在床邊的媽媽不知道應該說甚麼話；淑芬也沒有打算繼續坐在床邊等候聆聽女兒停留在口裏說不出來的話；她站起身，輕拍了一下女兒的肩頭，走出房間。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