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人與羊
在 一明 和 一亮 在恩典堂內對 堂委會成員的不友善申辯之後,偉傑 當晚回到家中苦苦思量事情的始末,在疲累至極之下呼呼入睡了片刻,做了一個異夢。
在夢裡, 偉傑 看到一個身體發出耀目光茫的人,小心謹慎地丈量一所房子的大門,之後用油彩粉飾大門上各式各樣的圖案,一個星星,一個太陽,一個月亮;完成了畫作之後,那人用右手伸入自己的胸腔內掏出一把小刀,使勁地往大門上刺下去,直到大門上滿佈“疤痕”。隨後,那人別過頭來看著
偉傑,一言不發。
身處於夢裡的 偉傑 對於發生在眼前的事情感覺到疑惑;於是,一步一驚心的慢慢走近那個手裡還握著小刀的人身旁,鼓起勇氣去問:「你…為何要如此的幹?」
那人的身上還是散發著耀目的光茫,不可能看到他的容貌,但是,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實在太醜了!」那人淡然的說:「所以,我要來修理一下他們!」
在夢裡的 偉傑 被眼前所見 所聽 到的弄得有點兒湖塗了;於是追問下去:「究竟,是那大門之前的外觀太醜了,還是被你用小刀刺進去了之後?」
「之前和之後,有分別嗎?它還不是一樣的醜吧!」
夢境消失了!
躺在梳化上 回歸到現實裡的 偉傑 終於按捺不住,拿起電話致電 一亮牧師,相約他面談那件足以摧毀很多人
靈命 的糾紛。
偉傑 並沒有把相約一亮牧師的事情向其他堂委會成員相告,就是美琪也不知情。
在 一明牧師 的寓所內,偉傑 坐在冰冷的梳化上,手裏拿著一杯熱茶;從 茶杯裡散出來的絲絲縷煙
觸碰到偉傑的臉兒之後便消散於空氣中;他打量著面前的一亮牧師腳上所穿的一雙舊皮鞋;是一對已經褪了色的綁帶皮鞋。
「牧師…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偉傑 一把低沉的聲音真誠的說:
「應該是我來問你事情怎麼樣了…?你們為何要我離開…?」一亮牧師 睜大眼睛注視著
偉傑 說:
「我豈會知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這樣做過…我只是想知真相…!」偉傑說:
「你們不單只想知道真相,你們是想無論真相是如何也要把我弄走…!」一亮牧師不客氣地說,而偉傑就被那個指控懾住了:「
我在教會中作神的僕人至今…你知否作一個傳道人的苦處…不論你是否心情穩妥,就算是身心倦透也有人要你見證婚禮;同時要帶著笑容站在眾人面前為著新婚夫婦作祝福…你又知否在喪禮上不論你對離去了的人有多認識,可能是素未謀面;又可能只是某會友的親戚的朋友,你也需要在喪禮上說安慰話…當你正在受到家庭困擾的時候卻要站在講壇上說怎樣建立基督化家庭…當家庭生活開支超過你的薪金時,卻要叫人在神面前懂得積聚財富於天上…這些都會叫你難受,都會叫你感到矛盾…!」
「牧師…你應該比我清楚你剛剛所說的都是作為傳道人應當面對的事情,難道你當初選擇做神的僕人的時候是想發財的嗎?牧師…我一向尊敬你,我不知道其他人如何看待你,但是我在信仰上的根基是在你的教導下打穩的;今天你卻對我說出抱怨擔任一個牧者的說話…這就是你一直以來在我們面前所戴的假面具嗎?你知道今次你帶給我們的打擊是何等的大…!」偉傑說:
「原來…你們一直以來只是把信仰寄託在我身上…你們所信的只是一個傳道人而不是神…當我不幸地倒下的時候,你們亦同樣的倒下來…偉傑…不要那樣子的孩子氣,你真正要信的是天上的神,我只是祂在世間裡一個以祂的名字混日子的人…我只是把牧者看為一份職業,一份賴以餬口的職業…把以往對我的尊敬收回去吧!」一亮牧師冷漠地說:
「那麼你…你有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偉傑結結巴巴地說:
「你所指的是那一件事…我二十年來幹過很多事,我已經記不清楚以往所幹下的一切…!」一亮牧師說:
「我是指那三百元的指控…你心裏是知道我所指的是那一件事…!」偉傑說:
「你們為何那樣子的著緊那三百元呢…?」一亮面上流露出不悅的神情:「還記得我曾教導你何為捐得樂意嗎?我在教會中不下說過數百次何為捐得樂意…你們很多時候在有餘錢的時候才懂得奉獻,若那月份計劃要外遊便會不作捐獻,這月份花錢多了又不作月獻…對我這個要倚靠你們捐獻來應付生活的人來說…每當我教導你們何為捐得樂意的時候,內心都會感到有點兒不自在,好像是叫你們捐錢給我生活一樣…你是堂委會的人,你應該記得去年教會有兩個月份沒有按時發薪金給我…我這個傳道人就是這樣在朝不保夕的情況下養妻活兒…你們從來沒有讓神的家中有糧…!」
「牧師…這並不是理由…我們雖然未有盡上本份,但你亦不應這樣做,你知道這次會使到多少人為了你的原故受到傷害…我們的信仰確實不應寄託在你身上,而你亦從來沒有主動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給與輔助,但是…你始終還是一個牧師…你的一言一行對於身旁的人來說都有抹掉不去的影響…你當初被人按立作為牧師的時候,應該有很多人提醒你應盡的本份…!」偉傑說:
一亮牧師閉上雙眼,心裡不斷盤算著,無論偉傑怎樣再追問,一亮依然對那三百元的事件絕口不提,只是不斷地重複著教會過往對他的虧欠,就在追問與迴避的糾纏當中,一明牧師
從外回來,當他看到 偉傑 坐在弟弟面前的時候,便用不客氣的語調說:「 你來我家幹甚麼?」
「你的家…!」偉傑按捺不住地說:「這只是你寄居的地方…並不是你所擁有的家…傳道人的家是在天上,並不是在地上…!」
一明牧師 聽到那句話之後,把手中握著的手提無線電話放在茶几上,然後將身體倒在梳化上,一條腿騎在梳化的扶手:「是他們叫你來打探我弟弟的情況嗎…?我想你不會打探到甚麼消息吧!」
「看見你們現在的模樣…已經把一切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全都弄清楚了…比我想知道的還要多…!」偉傑
看著一明牧師騎在梳化扶手上的那條腿說:
「你知道了甚麼…?」一明牧師 一邊說一邊搖著那條腿:
「你們已經不再是神的僕人…你們變成了向別人討飯吃的販子…變成了要依附在其他自稱是神的僕人身旁才能存活的人…為了三餐一宿才替人祈禱誦經的所謂神職人員…!」偉傑
用顫抖的聲音繼續說:「你們能夠把早已褪色的心在人前隱藏了這麼多年…的確厲害!我當初還在心裡為了把一亮牧師的事件向區會呈報感到有點兒不妥當,還感到一亮牧師會覺得難堪,但是現在…我才明白你們根本不擔心會有甚麼影響…因為你們是同出一門的…互相“包容”,無論誰人當上區會主席,也不會動搖你們的牧師職位,也不會受到任何批評…你們又再一手製造多一個真善美堂…!」
走出 一明牧師 的宿舍後,偉傑 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雖然他沒有從 一亮牧師 口中親耳聽到有關那“三百元事件”的隱晦答案,但是心裡卻意會到該三百元經已化作如狼似虎的魔影走進一亮牧師的心裡,纏繞著他的靈魂,誰也不能弄清楚這兩兄弟將會怎樣對付要找尋真相的人。
一個曾經是神的僕人竟然在轉眼間拋掉了十字架,撇下了責任,一心只想保衛自己已得到的名譽和地位,不容旁人肆意取去;若有人不顧後果試途奪取,必會引發一場以神為名義的私鬥。
偉傑走在路上不斷地回憶 在 一明牧師 宿舍內所見到的每一個身體語言,他從每一動作中找尋三百元的殘跡。一明牧師
騎在梳化扶手上的舒適蓋過了端莊的儀表所帶給旁人的尊敬感覺;搖腿的快感比起凝神拼息的靜止來得暢快。放在茶几上的手提無線話比起獨處與神親近的操練來得熱鬧。敵視的眼光比起包容和諒解的眼神來得自然,能夠把內心的憤怒發洩出來。在回憶與推想的步伐中,偉傑不知不覺間走到教會的大鐵門,他看到有燈光從彩色玻璃窗內透射出來。他按動門鈴,一陣刺耳的鈴聲從遠處傳來。
偉傑站在鐵門前聽到有腳步聲朝鐵門慢慢走過來。
鐵門打開了,柏堅 站在門後:「偉傑…你怎麼會來到的…?」
「我剛剛到過 一明 和 一亮 的宿舍與他們談了一會兒,心裏覺得不自在,所以便四處盪著,不知不覺走到這裏來…!」偉傑
沒精打采地說:
「噢…既然是這樣,你這麼巧合來到…進來吧…!」柏堅 用手拉他入內,隨後把鐵門關上並鎖著,兩人沿著昏暗的走廊往會議室走去:「
我們正在與四位牧師討論區會對我們將會採取的行動!」
「這四位是那一個地方的牧師…你們為何會和他們相議我們的事…!」偉傑 懷疑地說:
「他們都是區會屬下有 自置會址 的教會牧師…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會址而不是借用區會學校來聚會,所以他們不會懼怕區會的任何壓制行動…我們是想從他們口中知道區會內有多少牧師是不滿區會主席的辦事方式,好讓我們知道與區會關係鬧翻了之後,有多少教會的同道會表示中立,不介入任何糾紛…!」柏堅說:
在會議室裡,偉傑 坐在柏堅的身旁,而 一望主席,超健 和 楊娣老姊妹 則用奇異的目光看著他。
「你們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剛剛從 一明 和 一亮 兩兄弟的宿舍回來…他們已經不再是牧師了!他們早已把牧師應該有的品格和操守撇下一旁…不要讓我沉重的心情打擾你們…你們繼續吧!」偉傑說:
「我們剛剛相議到倘若區會以封堂作為威逼,要我們放棄辭退一亮牧師的決定,我們還可以到那裏聚會…而他們都承諾倘若區會真的重施故技,他們願意暫時收留我們的會友,好讓我們能繼續與區會抗爭…!」一望主席說:
「對不起…!容許我再問一次…!到那時候你們真的會支持我們和區會唱反調嗎?你們豈不是同出一門的嗎?」偉傑直言:
「弟兄…讓我說明為何會來這裏聽你們的表白吧…!我們四人雖然都是區會的牧師,亦先後多次被區會內的牧師互選進入區會領導層,但我們卻多次拒絕這個在區會中視為最高的榮譽,我們在區會的名義之下
牧養教會多年,了解它辦事的方法,他們一向以名聲為首要,找尋亡羊卻是次要;我們眼見他們不少情願斷臂的決定…你們只是一間細教會,在香港的教會中沒有甚麼特別名望,區會可以無需考慮便在一夜間封閉你們的教會…!
」顯理牧師 凝重地說:
柏堅 定睛看著四位牧師,猶疑了一會兒後便說:「 那麼…你們可以怎樣幫助我們…!」
「說實話…我們只能替你們禱告…根本不能替你們作任何實際的事情…我們只能得知區會將會採取何種方法對付你們的時候盡早通知你們…目前只能向你們承諾這一點…!」顯理牧師說:
熱切過後,在一片失落與冰冷無助的前景之下,偉傑 開口說:『
那麼你們在今天晚上就寢之前會怎樣為我們禱告!』他消沉地說:「我想再問你們一個私人問題…你們有沒有手提電話!」
所有人都不明白偉傑為何會問這個風馬牛不相配的問題,四位牧者八目相投,最後從各人的眼神中得到了一個答案。
「我們全都沒有手提無線電話…盡管區會可以供應給我們,但也被我們拒絕了…!」顯理牧師說:
(故事背景是1980年代的香港)
「我們會把今晚從你們口中得知區會的行動向我們教會的堂委會相告,由他們決定怎樣在事情發展到超越你們能力所及的時候,能夠給與你們怎樣的支持和幫助…!」
「你們在說官式說話,只是敷衍我們…容許我再問你們一個問題,數年前真善美堂被區會封堂的時候,你們往那裡去了…你們又是如何為他們禱告…區會封閉會堂那天,你們有否站在真善美堂門外接待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到你們的地方去,恐怕你們只是在教會內關上自己的門,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用口說著話兒卻甚麼行動也沒有…你們在禱告完之後便再回復平常的生活,在星期天如平常般的講道,一切的公義都只是在口中說…!」偉傑
激動的說:「 你們在真善美堂事發之後,在崇拜中講過多少次神是公義和憐憫的道理,你們教導過會友多少次要懷有勇氣向前飛奔…!又當你們說耶和華會施行公義的審判時候,心裡會否想起真善美堂的遭遇…!」他站起來雙手按在桌面上滿眼通紅:「
對不起…我想我應該告辭了…我已打擾了你們的會議,不要因為我剛才的說話影響你們的心情!」
「你沒有打擾我們…你只是提醒了我們身為牧師的責任…有時候我們是說時容易做時難,我們說到底都是區會的牧師,雖然我們的所屬教會有自己的會址進行聚會;但是我們在眾多會友面前不能擺出一副與區會直接抗衡的樣子,我們始終都是區會的屬會,除非我們的教會決定脫離區會的名義以獨立自主教會身份來牧會…這樣我們才不怕被其他教外之人惡意攻擊,倘若我們魯莽行事,太早表明立場…我們反倒過來幫不了你們而是拖累了你們…你要記著耶穌其中一個教導,祂要人在世間的強權下要懂得靈巧像蛇,亦要馴良像鴿子…你應該明白我們的處境…!」顯理牧師說:
「那麼…就請你來告訴我…我們應該在何種情況下要靈巧像蛇…又要在何種情況下馴良像鴿子…!」偉傑
用顫抖的聲音說:
這話一出口就僵住在空氣中,沒有回音,亦沒有追問。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