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
倘若在家庭裡失去一個父親,母親變成了一個殘廢的重症病人,祖母又入住了護老院舍,剩下來的小女兒會是如何的一個模樣呢?
若然,一個早年喪偶的男人,因為要好好照顧年幼的小女兒而決定不再續弦,到了步入“耳順之年”不再需要憂心衣食的日子,又在意料以外的情況之下收養了一個跟自己的女兒孩童時期同一個模樣的小女孩,那又會是一個怎麼樣子的生活呢?
或許就是兩個有缺陷的家庭相互慰藉自身的遺恨!縱然並不可以在這份慰藉當中尋回已經一去不返的東西,卻可以在不一樣的相處過程當中尋找到一些新的東西;這些都不會是經天動地的事情,而只是一些尋常百姓家的生活小事;在不經意的情況裡緩慢的發酵,滋長,尋找另一種方式去造就某一些人的生命。
小妹妹 成為了 老爸的孫女兒一年之後,在 偉傑忌辰的那天中午,美琪 帶著 美美 來到 安放他父親骨灰的沙田寶福山走了一趟。
美琪 抱起美美讓她的一雙小手可以把帶來的小白菊花放在父親的骨灰龕前。
「爸爸…我來探你呀!是 姨姨 帶我來的…!」美美拿著一張濕紙巾輕輕地在父親那個丁方安身之所的 碑門 上抹了一會兒。
美琪 一直沒有在 偉傑 面前說上半句話兒,只是凝望著小妹妹的每一個動作,恰似是一個小大人那樣子的打點著。
「昨天,當我在 媽咪 耳邊說,在學校的課室裡見到一隻蟑螂爬上鄭 老師的腳上,使她大叫起來的時候,媽咪 笑了出來!現在 媽咪已經不再需要用那條 胃管 飲奶了…由 高姑娘 和 彭姑娘 慢慢餵她吃稀粥…姨姨說…如果媽咪繼續有進步,很快就會帶她來看你…!」小妹妹一邊說著話一邊把弄著小白菊花:「 姨姨說…如果下次來沙田遊玩,都會再帶我來看你…!」
「美美…!」美琪 變下身子對小妹妹說:「我在公園那兒等妳…妳稍後來找我…好嗎?」
「好…!我不會亂跑的…!」小妹妹一雙大眼睛看著姨姨說:「 妳說過要互相信任的…!」
「不錯…!我們要互相信任!」美琪 帶著微笑說:
在清幽的花園內悠然自得地坐在石椅上的 美琪,環看四周的園林境式,散發出一陣淡淡清香。她閉上眼睛,讓自己陶醉於人工堆砌而成的幽雅環境裡。幾隻麻雀從頭上飛過,發出吱吱的叫聲,在鳥語中,她依稀聽到微微的腳步聲,她慢慢睜開雙眼,見到美美正朝自己走來。
「姨姨…為何妳不和爸爸說話…」小妹妹站在美琪面前說:
「不是…我把想說的話全都在心裡說了出來…你爸爸從來都不喜歡別人嚕唆他!」美琪說:
「爸爸從來沒有說我讓他感到嚕唆…他喜歡我跟他說媽咪的事情!」美美說:
「這當然吧!妳是他的女兒…他從來都是疼妳…妳還未懂得走路的時候已經十分可愛…!」美琪 的手輕撫著小妹妹的頭髮:「告訴姨姨, 妳還想念爸爸嗎?」
「我還想念他…但妳對我說過,我不會再見到爸爸了…他是死了…!」美美面帶笑容說:「妳也說過…只要在心裡記念著,就算是爸爸不再在我身邊也不打緊…!」
「沒錯…還記得我要妳多點時間陪著媽咪嗎?」美琪 柔聲地說:
「記得…妳說不在身邊的人…是不用太擔心,應該把這些時間放在仍然在自己身旁的人身上…是嗎?」美美說:「但是…媽媽會康復嗎…?她已經沒有了雙腳…不能和我外出了…!」
「妳會因為這樣而不再愛她嗎?」美琪 看著小妹妹一臉疑惑地說:「妳不喜歡現在的媽咪嗎?妳不喜歡她不與妳說話?又或者是不喜歡媽咪沒有把妳抱在懷內嗎…?」
「不是…全都不是…!」美美低著頭細聲說:
「那麼妳有甚麼事情不開心…!」美琪說:
陽光透過樹葉的隙縫照射在兩人的身上,一明一暗浮動著的光線,把不甚清楚的疑問漸漸地浮現出來。
小妹妹皺著眉頭:「 為甚麼天父要媽媽遇到交通意外…為何又不像爸爸那樣…去了另一個舒適地生活…而媽媽卻要躺在床上…!」
「美美…妳是否覺得媽媽現在是受苦…!」美琪 柔聲地說:
「有些時候我會覺得媽媽很辛苦,就像彭姑娘為她抽痰的時候…又有些時候我想媽媽抱著我…但是…!」美美說:
「但是…媽媽從來不能真的抱著妳…!」美琪 用手拉著小妹妹的小臂彎:「媽媽抱不到妳並不要緊,只要妳仍然想抱著她,她便會很開心的了…!」
「媽媽會知道我想抱著她嗎…?她從來不說話…!」美美抬頭看著姨姨說:
「媽咪經常發出呀呀的聲音便是對妳說話了…只是這種語言我們從前未曾聽過…難道妳看不到媽媽發出 “呀…呀”聲音 的時候面上流露出來的表情嗎?她很想聽到妳在她耳邊談談自己的事情…就如妳喜歡在床上聽著姨姨講故事 陪妳入睡一樣…!」美琪 輕輕地撫摸著小妹妹的長髮,一陣微風從和煦的陽光下吹來,把在她們背後的桂花樹香送來。
「媽媽從前很喜歡桂花的香味…她經常放數朵在睡床前…我想摘一朵回去給媽媽…可以嗎?」美美看著身後的桂花樹說:
「只可以摘一朵…!」美琪 從手袋裡掏出手帕交給美美:「把桂花用手帕包好…!」
「我想多摘一朵放在爸爸面前…可以嗎?」美美 低著頭說:
「可以…但是也只可以摘一朵…!」美琪 站起身抱著美美走到桂花樹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桂花的香氣。
美美 把摘下來的桂花放在爸爸的骨灰龕前,將另一朵用手帕包好,再次跑回公園裏,臉上燦爛的笑容在和煦的陽光下更顯動人。
「好吧…!我們快要遲到了,老爸在山頂餐廳等著我們…!」美琪 拖著美美的手往停車場走去。
在車廂裡,美美 小心地把用來包著桂花的手帕放在自己的 小手袋裡,再把小手袋放入面前的細小雜物箱裏:「 美美…回家的時侯要記得把小桂花拿出來…!」美琪叮囑著:
「我會記著的!」小妹妹 關上雜物箱的門:「 姨姨…今晚睡覺前,妳可否再說一個希腊神話故事給我聽,妳已經很久沒有說故事哄我入睡
了…!」
「呀…好吧…!姨姨 今晚說給妳聽…但是…我有一個要求…!」美琪一邊駕駛一邊說:
「是甚麼要求呀…!」小妹妹說:
「我要妳聽完我的故事之後,要把聽過的神話在媽媽耳邊再重新複述一次,可以嗎?」美琪說:
「好吧…!我明天就開始說給 媽媽聽…!」小妹妹爽快地說:
「不是…我不是要妳這麼快就說給媽媽聽…!」美琪 凝望著車前擋風玻璃說:「 我要妳中學畢業那天,拿了畢業証書後才開始…!」
「為何要等到我中學畢業那天…!」美美 莫明奇妙地說:
夕陽西下,美美在外遊玩了整天之後回到老爸的寓所。吃過晚飯,她把小手袋內的手帕拿出來,走進母親的房間,站在床前,她把手帕攤開,一陣清幽的桂花香味飄散在房子裏。
「呀…是桂花嗎…?」高姑娘走近美美身旁說:
「是呀…!」小妹妹得意洋洋地用手拿著小桂花貼近母親的鼻子:「 媽媽…我特意在寶福山摘來給妳的…妳嗅到它的香味嗎?」
「呀…!」潔玲 發出一聲低沉的聲音,在嘴角慢慢展露出一絲微笑。
「我把桂花放在妳床前…妳可以慢慢地享受它的香味。我今日還把另一朵桂花放在爸爸面前!」小妹妹 府前輕吻了母親的臉頰:「好啦!姨姨 今晚答應說一個希腊神話給我聽,我會牢牢地記著這些故事,將來定必會把這些動聽的神話逐一細說給妳聽…晚安!媽媽!」
在美美的房間內,美琪 坐在床邊,柔聲地把一個由老爸說給她聽的神話轉述給小妹妹聽。
「在古時,有一個國王,他有三個女兒,最小的名叫 賽姬, 她長得美麗絕倫,不少王子都傾慕她,但是亦由於她的驚豔 引致所有王子都自覺不配,他們打從心底裡對 賽姬 的讚美更甚於對 維納斯美神;不幸地這些男子的言詞被 維納斯 聽到了,狠狠的傷透了她的自尊,使她妒火中燒。
當 賽姬 兩位姐姐先後下嫁別國王子之後,妹妹仍然獨守閏房,日子流逝,她的父母都為了女兒的婚事而煩惱。在無望之際,賽姬 的雙親就前去求問太陽神。
另一方面,維納斯 把羞憤向兒子丘比特訴說,要兒子為她報仇;她要求 丘比特 用箭 讓 賽姬 愛上一些絕頂醜陋的動物。丘比特 答應了,於是他找著賽姬 預備用“愛情之箭”來陷害她的餘生都要深深地愛上一頭醜陋的蓄牲。但是,當 丘比特 的目光觸及美人兒的時候,他被眼前凡間仙子賽姬的美麗迷住了,甚至愛上了她,決定要與她一起生活。
丘比特急忙前去找太陽神,要求他幫忙。
太陽神爽快答允。於是當 賽姬 的父母站在太陽神面前的時候,這位賦有同情心的 太陽神 就對 求問者說 他們的女兒命中注定要嫁給一條魔蛇,他們要將 賽姬 送到最高的山頂去,等候 魔蛇的來臨。
賽姬 的父母忍著淚把女兒送上山頂;但是,女兒卻反過來安慰雙親不要為她難過,因為她可以結束孤獨的一生。
在山頂上,賽姬 獨自在黑夜中等候著命運的來臨。
突然間,風神颳起一陣狂風把賽姬吹起,將她吹送到一個山洞裡,而丘比特早已經在黑暗的山洞內等候著心愛的美人兒。
在黑暗中,賽姬 慢慢地從昏厥甦醒過來,聽到一把悅耳的男子聲音在安慰她,她憑著那聲音斷定那人是俊朗不凡的美男子。
丘比特對她說,將會永遠愛她,每當夜幕低垂黑暗瀰漫進洞穴的時候,他就會來到她身邊與她一起,還要 賽姬 答應他不可試途看他的樣貌,否則一切都會失去。
日子慢慢地過去,在黑暗的山洞內,賽姬 享受著與愛人共處的時光。但是她漸漸開始想念家人。
某夜,她向愛人哭訴想念兩位姐姐,哀求他讓她與姐姐們相聚。丘比特起初堅決拒絕,但是最終也被 賽姬 的眼淚軟化了剛烈的心腸。第二日清晨,他就請風神將 賽姬 的兩姐姐帶到山洞內。三姐妹 彼此抱擁 細說在別離後的生活,當兩位姐姐聽到妹妹說出那位妹夫是如何的對她百般溫柔體貼,再環看了華麗的廳房後,不禁產生妒忌之心。在兩位姐姐快要離去之前,賽姬 還贈送了一些首飾給她們;被風神送回家後,兩位姐姐還是耿耿於懷。」
美美 聽到這裡,禁不住問姨姨:「 為何 賽姬 的姐姐會在心裡妒忌妹妹…!」
美琪 耐心地說:「人往往都是會將自己和別人作比較,看到別人比自己生活得更好的時候,就會忘記了自己本來也是一個生活得快樂的凡人…!」
小妹妹 凝神細想著 美琪 的話,而美琪就繼續說:「 …沒多久,賽姬 再次要求愛人帶兩位姐姐來與她相聚,丘比特同樣被她的眼淚溶化了剛烈的心腸;而不幸的就是兩位姐姐早已經密謀要破壞 賽姬 的幸福。當她們與妹妹相見的時候,就對妹妹說,她的丈夫可能是一條 魔蛇,所以才不許她看見他的容貌。
賽姬 信以為真!心裡不禁慌亂起來。於是姐姐們就教導 賽姬 在夜裡當丈夫睡著之後,偷偷從床邊拿出一盞油燈 和 一把匕首狠狠的插進魔蛇的胸口,之後她就可以得到自由。」
小妹妹 躺在床上聽得入神,皺起眉頭凝望著美琪,十分緊張。
「這夜,賽姬 真的依照姐姐們的方法,在丈夫熟睡在床上之後,從黑暗的房間裡拿出油燈點亮。她顫抖的右手握著匕首慢慢走近丈夫身旁,從淡淡的燈光下見到丈夫的容貌;她呆住了!眼前躺著的是一位極為俊美的男子;她立時感到羞愧,為了自己對丈夫的猜疑感到難堪,她顫抖的左手不慎把熱燙的燈油濺在丘比特的胸口,燙痛使丘比特驚醒過來;他跳起身,心痛欲絕的對 賽姬 說:「愛情是不能存在不信任的」;之後就帶著創痛離開山洞。
當丈夫離開之後,賽姬 十分難過,她立誓無論結果如何,都要尋找丈夫的蹤影,於是她便展開了艱辛的旅程。」
美美一雙眼睛看著姨姨說:「 賽姬很淒涼呀!」
「一點兒吧!」美琪 平和地說:「 之後…丘比特 回到母親維納斯的家中療傷。當母親知道兒子愛上了 賽姬 就大為雷霆,把兒子困在屋內;而自己就四處尋找賽姬要狠狠的懲罰她。賽姬 根本不知道丈夫就是 丘比特,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 維納斯,於是她走到 維納斯神殿 裡把自己的遭遇向美神哭訴。當 維納斯在自己的神殿裡聽到賽姬發自內心的真切哀求之後,心中早已計劃好一連串懲罰賽姬的方法。她欺騙 賽姬 要求她把憂傷暫時放下,並答允她必定會幫助她找到丈夫;但是,要先察驗她的決心有多大。於是就把各種極細小的種子混在一起,要賽姬把種子逐一分別出來。賽姬 感到為難;因為她無法把這些種子有條理地分開,就但在絕望之際,一群螞蟻來到,替賽姬把全部種子分別出來,一堆一堆地擺放在地上。當 維納斯 回來看到種子被分別好了,心中十分不滿,立時就把幫助賽姬的 螞蟻 掉進水池裡淹死。接著,她再給 賽姬 第二個難題,要她在河岸邊收集金羊毛。於是 賽姬 帶著惶恐的心情來到河岸,絕望再次籠罩著她,因為金羊是絕不馴良的動物,要從牠們的身上取得金羊毛是絕無可能的事情。正當她在河岸痛哭的時候,一根蘆葦開口跟她說話,安慰她只要靜靜地在河岸渡過一個晚上,明天早上就可能會在河岸的荊蕀叢中取得金羊毛。
翌日中午,賽姬 手抱著在荊蕀叢中收集到的金羊毛放在維納斯腳前。維納斯 怒火中燒,立時把河岸的蘆葦全部折斷,之後用笑容掩蓋著憤怒,把第三個難題告訴給賽姬聽,要她帶著一個水盤到懸崖上的瀑布,把黑河瀉下來的水注滿水盤。當 賽姬 走到瀑布下仰望百呎高的瀑布時,感到萬分絕望,她無法爬上懸崖把黑河的水注滿水盤。就在此時,一頭白烏雅 飛到她面前啄起水盤飛往瀑布頂,把水注滿,之後飛回來將水盤放下來;看到腳前的黑河河水,賽姬 突然感到無奈,她知道 維納斯必定會繼續將難題放在她面前,但是為了要找尋丈夫,她只好忍受。當 維納斯知道 賽姬 得到 白烏雅的幫助取得黑河河水之後,就將世界裡所有的白烏雅殺光;隨後就要 賽姬 拿著一個盒子走到地獄,要求 冥后 把她的寶物放進盒子內帶回來給她。於是 賽姬再一次懷著絕望的心情帶同盒子來到地獄的冥河給了一塊錢渡河者載她剩舟過河;之後,在 冥后的宮門前拋了一片肉給三頭惡狗吃,三頭惡狗才讓她走進宮內;冥后早已經收到維納斯的通知,把寶物樂意的放進盒子裡交給 賽姬;賽姬 接過盒子就趕快離開地獄,返回陽間。她一路上十分好奇究竟盒子內 承載了些甚麼?若然是寶物,說不定擁有了之後就能夠不再需要維納斯的幫助也可以找到丈夫;所以她走到一顆樹下,把盒子打開,但是發現盒子是空的,頓時間她感到極之疲倦,倒在地上昏迷了。正好這個時候 丘比特 的傷勢痊癒了,他從母親的宮殿逃脫出來,四出找尋 賽姬,他在樹下找到昏迷了的美人兒,立時把盒子蓋上,賽姬 就漸漸甦醒過來,他把事情的前因和後果全部都向 賽姬 直言不諱,更向賽姬立誓永遠再不會與她分離,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走到眾神之父宙斯面前要求幫助,於是他叮囑 賽姬要若無其事的把盒子帶回去交給他的母親,而他就為了自己的愛人飛奔往奧林匹斯山去。
宙斯 被 丘比特 的真情感動了,通告眾神從今以後不可以再為難 丘比特 和 賽姬;而 維納斯 在 宙斯 的干預下亦無計可施,最後 邱比特和 賽姬 就在眾神面前舉行婚禮!」
「那麼…這豈不是一個好結局嗎…!」美美 躺在床上說:
「是…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結局…但是,若然不是 賽姬 決意無論遇上何種艱難也要尋覓丈夫,她是敵不過維納斯的…!」美琪 柔聲的說:
「為甚麼天上的神也會這麼的惡毒…賽姬 根本沒有故意惹 維納斯 的怒氣…!」小妹妹疑惑的說:
美琪 沉默了一會兒後說:「我也不知道…或者在希腊的神話故事中,神和人都是一樣的,只是神比起凡人擁有更多的本領…!」
美琪 彎身輕吻了小妹妹的臉頰後,替她蓋上被子,走出房間。而美美則依舊躺在床上回味著 賽姬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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