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當 達明 走近病房的時候，一種讓人顫慄的感覺立時湧現在心頭。
為了快要看見一對知心朋友躺在病床上糟糕的樣子而感到不安。
潔玲 和 偉傑 在交通意外之後一直躺在深切治療病房內依靠儀器生存。
在意外中，偉傑 被私家車軚盤壓碎胸骨，碎骨插入肺部，下肢被猛烈撞擊而摺曲的車頭擠壓至變形，接受外科手術後性命保住了，但雙腳由膝頭以下被切除。
潔玲 的情況就更加嚴重，在猛烈撞擊下，那條安全帶被扯斷；她頭部撞上車頭擋風玻璃，雙腳亦被扭曲的車頭壓碎；接受完清除腦部血塊手術之後，醫生把無法還完的頭骨拿走，等候情況穩定下來之後，才會安放另一塊 人造顱骨 在懸空了的位置。
達明每次來到兩人 彼鄰 而臥的病床邊，心裡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他站在兩張病床中間左顧右盼兩位全身插滿喉管和監察儀器電線的好朋友，目睹兩張近乎無法辨認的臉孔，眼前的悽慘境況使他無法不讓眼淚從眼角掉下來。一位當值姑娘看見達明先後把帶來的紙尿片放入兩位病人的床邊柜內，就走到他面前來說：「 你是他們的親人嗎？」
「…我是他們的好朋友，男的家裡只有一個八十多歲的母親，而女的在香港是無親無故，兩人育有一個女兒才五歲…！」達明說：
「那麼…小妹妹現在由誰人照顧…」姑娘善意的問：
「由另一位好朋友暫為照顧，她們今天來了…只是小妹妹年紀太細，我們不想她看到爸媽的樣子是那麼的糟糕…！」達明帶點猶疑地說：「姑娘…請妳說實話…他們的情況有好轉嗎？好讓我編一個故事轉告給那老人家知道…！」
姑娘盤算了片刻之後說：「我們有責任把病人的情況除了親屬不可向其他人透露，但是我見你由他們第一天躺在這裡就每一天都來…還帶來了所需用品…其實…在手術之後主診醫生都應該有把情況對你說明…！」
「有…醫生說他們都情況不樂觀，隨時都會有不想見到的事情發生…！」達明略帶點兒激動地說：
「你也知道了…他們的情況並沒有好轉…若然你想知道更加詳細的情況，你明天早上九時來到病房門外，對當值姑娘說想要約見醫生，醫生對你解說的會比我可清楚…！」姑娘一邊留意達明的神情一邊說：「我能夠對你說的都是主診醫生告訴給我知道的…！」
達明 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那麼… 我明天早上來約見醫生吧…！」回頭看著偉傑的面孔，一雙緊閉著的眼皮，浮腫的臉孔，嘴角插入了呼吸喉管；他別個頭來看見 潔玲 的時候，本來已經控制不住的眼淚就如潮湧般滑過臉兒滴在胸膛沾濕了衣裳。
潔玲 整個頭部被紗布包裹著只剩下眼睛，鼻孔和嘴巴，而嘴角亦同樣插入了呼吸喉管。
如此的一張臉孔，此情此境，讓達明腦海中浮現出眼前人昔日迷人的面容；大大的眼睛，桃紅的嬰唇，白裏透紅的面頰，此刻全都不復存在了。他呆呆的站了片刻之後，就走出病房，把那件白色長袍掛在門上的衣架上，低著頭提起沉重的腳步朝大堂走去。
達明慢慢走近美琪身旁的時候，小妹妹已伏在她肩頭上睡著了。
「怎樣了…？」美琪焦急地問：
達明以一張木訥的面孔加上紅透了的雙眼來回答美琪的問題。
「我要去看看他們…你替我抱著美美，她剛剛才閉上眼睛…！」美琪一邊說一邊把伏在肩頭上的小妹妹輕輕放在達明懷內，示意他坐在椅子上讓美美多睡片刻。
「妳還是不要去看她倆…她倆…」達明欲言難以啟齒的話，但卻被美琪打住了：「他們是我們的好友…十多年的好友！」美琪一把顫抖的聲音說：「我要去看看…！」她別個身子朝病房走去，兩行熱淚不斷滴在衣襟上。
美琪 從牆上的衣架取下長袍穿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踏進深切治療病房，一陣寒意打從心底裏湧出來。在死寂的病房內只聽到醫療儀器所發出來讓人不安的聲音。
那位剛才與達明講述病人情況的姑娘從偉傑的病床邊回頭看了她一眼：「妳要多等一會兒…讓我替他料理妥當…！」
美琪像孩子般站在門口，遠望著背向自己的姑娘替偉傑從口部的呼吸喉管抽走濃痰，斷斷續續的鮮紅色血水沿著姑娘手中的喉管抽入收集器皿內。
美琪閉上了雙眼，不忍目睹；而那部人工呼吸機的警告聲響隨著暢通氣道程序響過不停。
暢通氣管過程完畢後，警告聲響亦終止了。
「妳可以走到床邊看他了…！」姑娘一把沉實的聲音隔著口罩說：
美琪鼓起勇氣走到偉傑和潔玲兩張病床中間，充滿淚水的眼睛模糊地看著潔玲見不到皮膚的身軀，她微微彎腰靠近潔玲包裹著紗布的頭
：「潔玲…潔玲…我是美琪呀…！」她激動地說：
那位姑娘聽到美琪哀哭的呼喚聲便走近她身旁：「 小姐…她還在昏迷中…！」
「她有沒有好轉過？」美琪顫抖的聲音問：
「她倆一直都是這樣…！」姑娘除下了口罩略帶點兒實在的語氣說：「妳可以在他們耳邊呼喚其名字，看看有沒有反應…我們都是這樣的…若果病人對我們的呼喚沒有反應的時候，我們便會挾著他們的手指和腳趾，看看有沒有反應…！」
「那麼…他們有反應嗎？」美琪說：
「妳可以看到他們的手指和腳趾都瘀黑了…！」姑娘坦白地說：
美琪一臉失落的面容回頭看著偉傑，一份昔日憐愛之情頓時湧上心頭，她伸出右手輕輕按在 偉傑 那隻略為浮腫而又插著靜脈滴注管的左手。
美琪 呆呆地看眼前人之際，姑娘再走近她身邊：「小姐…對不起…他們有一些物件在我們的保管箱內，我可否把這些物件交還給妳呢…？因為我知道病人沒有親人，只得一位八十歲的老婆婆和一個五歲大的女兒…既然妳能暫時照料小妹妹…那就可以為他們收回這些財物…！」
美琪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把就把那些物件交給我吧！」
在護士值勤桌上，姑娘把兩人的財物從膠袋裏倒出來：「 倆人各自有一隻鑽戒…女的還有一隻手鐲，但我們把它打斷了，至於其他的物件在意外發生當晚已經由警察取走了…！」
「這個…我知道…他們已經通知我到警署取回…！」美琪手握著一對鑽戒沉思：
「請妳在這一欄上簽名和填上身份證號碼…！」姑娘一邊打量著美琪一邊說：「 妳真難得…願意為他們照顧孩子…！」
「我們情誼很深…甚於親兄妹…！」美琪一邊用紙巾抹著眼淚一邊說：「若我想見醫生應該怎樣…！」
「妳可以明早九時來到病房門外對當值姑娘說要約見醫生…等待醫生看過病人之後便會接見妳們…！」姑娘以慣常的口吻說：
美琪回到兩張病床之間，她首先彎腰靠近潔玲那張被紗布包裹著的臉兒說：『「我先離開…今晚我要帶美美到老爸家裏吃飯，我需要他幫忙才能夠照料美美…妳不用憂心…老爸必定會願意幫忙的，妳好好休息吧！等到妳可以離開這病房之後，我便帶美美來見妳…！」美琪忍著淚水說：「我跟和偉傑說聲再見後便離去…！」她別個身子用手輕輕撫著偉傑一雙瘀黑的眼皮，淚水不斷從眼角滴下來，顫抖著的雙唇，把本應已經難啟齒的話困在嘴巴內，她壓抑著傷透的心，使勁地說：「我…我會照顧美美…妳不用掛心…安心休養…放心…她就在門外，達明正讓她睡在懷內…！」美琪終於哭出來。
達明抱著美美在病房門外徘徊，等候美琪從哀愁中走出來；看見美美那張長得酷似潔玲的面孔，他不禁再次想起那張被紗布包裹著的面孔，不知道被扭曲成如何的模樣。
在中學時期，他們四人是在同班裏最要好的兩對小情人，美琪和偉傑，達明和潔玲。四個人在同一時期嚐到在中學期間的初戀滋味，各自陶醉於少年夢裏；但是，當夢醒後，潔玲和偉傑一同跑進銀行裏，在中環恒生總行上班，每天一同午膳亦一同下班；而達明則跑進警察訓學校裏受訓，每星期只能與潔玲見面一次；至於美琪，就繼續升學，完成預科之後便考上中文大學語文系。
四人在各自不同的生活環境裡 淘盡了往日的感情。
潔玲和偉傑在銀行內互相照應，每當遇到不甚愉快的事情都會第一時間找對方傾訴，漸漸地，友情便在日夕相對的環境下演變成愛情；共同的經歷，共同的工作方式，把兩人的感情牢牢地拉緊，而往日的一切便隨著偉傑在警察訓練學校裏的結業會操中告一段落。
美琪不停地抹去由眼角滑下來的淚兒，從達明懷內接過剛剛睡醒了的美美：「 妳有見到爸媽嗎？」美美一雙睡眼看著美琪說：
「見到了…他們都很好…但還未睡醒…醫生說還要多睡一段日子…！」美琪佯裝出笑容說：
「那麼還要睡多久…妳有沒有把便條放在爸媽床邊柜上…！」美美追問：
「呀…達明叔叔已經把便條擺放在床邊柜裏…但是醫生就不知道妳爸媽還要睡多久…？」美琪看著達明說：「我們一起去雲景道探望老爸好嗎？你今晚當夜更，在老爸家裏吃過晚飯後再回警署吧…！」
達明考慮了一會兒：「好吧！我也很久沒探望老爸了…我該買些東西…老爸還是那樣酷愛那個水簇箱嗎？」
「它的地位不在我之下…！」美琪說：
「來吧…！我們先帶美美去看水簇箱，買些老爸喜歡的東西…！」達明說：
達明帶著美琪和抱在懷內的美美到旺角通菜街參觀各式其式的水簇館。
美美在一間水簇館內看到一尾長翅石頭魚，在水簇箱內游動的形態仿如天使翱翔於天際那樣優美：「那尾魚的翅膀會不會重新長出來…！」小妹妹說：
「那些是魚鰭…若不傷及軟骨是可以重新長出來的…！」達明詳細解釋給美美知道：
美琪看著那尾在水中飛翔的石頭魚，不自覺地在心底裏發出會心微笑。因為她曾經說過一個關於古人用臘做成翅膀飛翔於天空的神話故事給美美聽，她想不到美美會如此的牢記於心。
「我想送這尾石頭魚給老爸…好嗎？」達明說：
「這種魚不是有毒的嗎？會不會毒死老爸魚缸裡其他的魚兒…！」美琪有點兒擔心的說：
「在大海裡牠們相安無事…在魚缸裡也會一樣…魚兒不受騷擾是不會互相攻擊的…這尾石頭魚不算太大，不會攻擊魚缸裡其他魚兒！」達明說：
「海裡地方大…但是魚缸就小得像沐浴盤…還是另選其他吧！我不喜歡這假天使…！」美琪 抱著 美美 走往另一個魚缸前觀賞其他魚類：「要找馴良一點的…！」
美琪 輕輕拍著 小妹妹 的手臂說：「妳來看看這長嘴魚兒…很像一個檸檬…可愛嗎？」
美美 把頭微微貼近魚缸凝望著那長嘴魚說：「她的嘴巴為何這麼長…牠吃東西的時候是不是很辛苦…！」
「牠天生出來便是這樣，我也不知道為何牠的嘴巴會這樣長…只有天父才知道…！」美琪 柔聲地在 美美 耳邊說，她別個頭來看著達明：「老爸魚缸內的魚兒全都是屬於善良的那一類…我不想我們送給他的魚兒把原本在魚缸裡活得舒適的老臣子吃掉…倒不如選那條嘴巴長長的…！」
「好吧！我們多選一條好嗎？」達明順著美琪心意說：
在老爸家中，美美 吃過晚飯後便睡著了，美琪 把她抱進自己的房間躺下，看著小妹妹睡在自己的床上，她突然之間在心底裡湧現一份溫情。她將另一隻米奇布公仔放在美美身旁一同進夢鄉。
在客廳裡，美琪、達明和老爸一起坐在梳化上觀賞那個用來聯絡感情的水簇箱。
「老爸！看來我們送給你的長嘴魚十分喜歡這個新居！」達明說：
「我這裡地方寬闊…牠們必定住得開心…那兩條魚的“俗稱”是“長咀檸檬”；是“蝶魚科”的其中一種…是天性溫馴的魚兒…你怎麼會知道我喜歡這種類的魚兒…？」老爸帶點兒欣賞的語氣說：
達明微笑著說：「是 美琪 選的…她說你的水簇箱內全都是馴良的魚兒…！」
老爸 回看坐在身旁的女兒，面上流露出親切的笑容：「女兒…妳要老爸幫忙做甚麼事？」
「老爸！我想申請作為美美的監護人…我需要你幫忙…！」美琪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老人家：
「妳現在正值放暑假期間不用上學才能夠有時間照顧美美…若是暑假結束後又如何？…他們不會接受妳的申請…！」老人家微微搖著頭說：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美琪認真的說：
「妳要老爸怎樣做？…說出來吧！」老爸凝重地說： 「我是想用你的名字向福利署申請作為美美的監護人…若然單單只是我一個人，根本無能力去照顧她…美美很可愛…她很聽話的…！」美琪不自覺地流著淚：「偉傑和潔玲的情況…一點兒好轉也沒有…我真怕…怕美美會沒有親人照顧…！」
老爸神情嚴肅起來凝望著女兒：「那麼…美美的祖母怎樣了…她希望妳這樣安排嗎？她是美美的祖母有權做她的合法監護人！」
美琪立時止住了淚兒，用手輕抹殘留在面上的淚珠。達明看到她的話給老爸突然而來的追問截停了，於是便為她解說：「美美的祖母亦想我們這樣做，她老人家畢竟已經八十多歲，知道自己不能好好照顧孫女…而偉傑和潔玲在意外之前一直與老人家同住…那是她們自己的物業…已經把“樓按餘款”清繳，無需要為她的住處擔心，若然日後真的只剩下她獨個兒生活，我們會替偉傑供養她…這個不成問題…就算我一個人也應付得來…但是照顧孩子的事情不是有錢便能夠解決…還需要有人像美琪那樣的人去疼她…！」
一陣沉默隨著達明的話湧進被僵住了的空氣裡。
沒多久，老爸一把沉實的聲音打破了凝重的氣氛：「我可以答應你們的要求…只要是以我的名義便不會有人去反對…但是…我要一個交換條件…你們能答應我嗎？」
「老爸…是甚麼條件…？」美琪焦急地說：
「我要妳和美美住在這兒…方便蘭姐接送美美上學下課…而我亦可以有多些人來陪伴…我這個要求不算是過份吧！…妳認為是不是…」老爸一臉平和地說：
達明把原本放老爸臉上的線轉移到美琪身上：「來吧！做一個決定就是了！」
「好…！我答應你！」美琪慢慢把緊鎖著的雙唇微微張開，露出笑容「你一直都想我回來，為何不直接對我說…我早就想回來…我每月要花六千元來付租金…當初是我說要遷出，所以我不知應該用甚麼理由搬回家…！」
「現在，就算是老爸開口要妳回來…可以嗎？」老人家那張佈滿了皺紋的臉頰在微微的笑容下更形蒼老：「我今早己經和蘭姐談過，她不介意每天帶美美上學下課…若然美美不是太頑皮，她是應付得來的…妳應該明白她比我還要年長五歲…太操勞的事情，我不想她費心…或許，我會多聘一名傭人。」
「放心吧！只需要接她下課，其他的事情我會照料…若然得不到你的批批准，她是不敢觸碰你的水簇箱…也不會撒尿在床上或地上…她晚上睡覺是不需要用紙尿片的…！」美琪說：
老爸的臉上流露出來那種慈祥的笑容久久還未散去，但是當他心裏想起躺在醫院深切治療房內的偉傑和潔玲，那種慈祥的笑容便漸漸退卻。
「告訴我…醫生怎樣說…偉傑和潔玲是否真的不濟事了…！」老爸有所感慨地說：「你們四個人由中學時期便經常在這裏玩，你們拍拖到分手，再又拍拖到結婚全都給我看清楚…我真想去看看他倆…！」
「他們的情況非你所能想像得到…我和美琪明早會到醫院約見主診醫生…到時便會知到最新的情況…！老爸…若不是真的糟透了，我們也不會申請作為美美的監護人…！」達明坦言說：
「我明早要和你們一起去看看…美美就讓蘭姐來照料好了…！」老爸神情嚴肅地說
「明早不是探病時間…我們只能在病房門外見醫生…你還是等候到他們情況較為有好轉遷到普通病房之後才去吧！」達明說：
「若他們出不了深治切療病房…那又如何？那間醫院的深切治療病房是我捐錢添置醫療儀器的…沒有人會為難我…明早我會先致電院長，說我有兩位“世侄”躺在他的深切治療病房內，這好讓我們到達病房外的時候便有人來接待…！」老爸說：
「我想你這樣會有點兒不妥當…！」美琪說：
「有何不妥當…若表明身份及來意可以讓 偉傑 和 潔玲 得到更小心的護理…那又有何不對之處！這是對於一個捐錢給醫院的有錢人來說一種應得的權利…！妳也想 偉傑 和 潔玲 躺在病床上舒適一點吧！」老爸老成持重的表情使到 美琪 再也不想爭辯下去：
「就遵照你的說話去安排吧！明早我們何時到醫院最為恰當呢？」美琪說：
「你們九時到達病房門外我大約十時來到…！」老爸稍稍停了下來，之後看著達明說：「你明天不用當更嗎？」
「我今晚當夜更…稍後便要回警署…明早我和美琪各自到醫院…！」達明說：
「年青人可以整天不睡覺…我從前也像你那樣的有這樣的本錢，但是現在…噢！想起來我還未曾對你的升職表示祝賀！你現在是警長了…環境和感覺比以前好嗎？還記得從前的你經常在美琪面前抱怨工作不如意…有一次還在這裡借酒消愁，醉倒在我的梳化上…！」老爸嘴角泛起一陣慈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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