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
人們 在面對失去至親這個現實,往往都會出現兩種極端的情況;其一是在壞消息來到面對的時候,頓時崩潰下來,恰似是一個活死人的模樣在過日子。其二是就是堅強得讓旁人難以相信,以一個血肉之軀承擔著千斤的磨難讓世界繼續轉動下去。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其實都只是一種並非 真我 的反應;當日子久了,一種錐心之痛就會倒轉過來以另一種方式提醒 “時候到了”要去真正處理“真我的需要”。
從前 崩潰下來的,或許經歷了一段消沉的日子之後,慢慢地恢復過來;而 堅毅不屈的前者卻會突然之間撲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
美琪 就是本來堅毅不屈的前者;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在自己的房間裡崩潰了!
她一雙熱淚盈眶的眼睛看不清本來熟悉的房間裡每一樣東西的模樣;眼前反而出現一段存放在回憶裡的故事,恰似是投影機那樣子的展現出來。
九個月之前,老爸還是好好的活著,得到醫生准許可以安計一次外遊。美琪為了公司業務繁重,不能抽身陪伴老爸,就特別聘請了一位看護和一位導遊,負責照顧蘭姐,老爸和小姨三位老人一同暢遊日本;在出發前再三叮囑導遊要以富豪級的待遇來看待三位老人家。
就在這段老人家不在身旁的日子,美琪每晚都準時回家,有時候她會和高姑娘閒談,幫忙照顧潔玲,更多的時間放在監督美美的家課作業;那種“暫代一家之主”的感覺剎那間讓 美琪感覺到有點兒不自在!
在高姑娘心目中,老爸這一家人並不是高傲看不起別人的有錢人家;縱然她是受僱於她們,在老爸家裡從來也沒有人 讓她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傭人。
這是一種互動的尊重態度,從中產生出一種默契,使到潔玲得到最好的照顧。
「妳大多數時間都是獨自照顧潔玲,會否感覺到納悶…!」美琪一邊拿起吹風機吹弄潔玲的頭髮一邊說:「妳如何在納悶中作樂的…!」
「唏!一點兒也不覺得納悶,妳們給我的薪金不薄…這麼多年來我反而有點自責…潔玲 並沒有明顯的進步…!」高姑娘認真的說:
「不要這麼的說…潔玲沒有長褥瘡已經是難得的了!」美琪 柔聲地在 潔玲身旁說:
「這都是因為妳們 緊張她的原故…」高姑娘禮貌地說:「我這個姑娘才倍加細心…!」
「這麼多年來,妳 絕少休息請假,只有在星期天和公眾假期是自己的私人時間,妳丈夫不介意嗎?」美琪好奇地問:
「他和我分開已經七八年了…!」高姑娘有點不自然地說:
「噢…!」美琪 像是被電擊呆了一會兒:「 我從來沒有聽妳說過…!」
「又不是甚麼高興的事情,不必張揚呢!」高姑娘帶著微笑說:「他和我的感情在很早前經已轉淡了,他是政府醫院高級醫生,我們從前是在同一個病房內工作…當時,可以說 是一見鐘情;結婚後他要求我辭掉醫院的護士工作,說是不想我太辛苦要輪班工作。最初…我感覺到自己很幸福,有人疼,有人養;但是沒多久;我便聽到他在病房內搭上了另一名姑娘…!」高姑娘 一邊替 潔玲 修剪指甲一邊說:
「沒辦法補救嗎…?」美琪追問:
「我知道他有外婚外情之後,就立時表明態度,要他作決定…當時我一心要再出來工作,不再依賴他生活,剛好有人介紹我來照顧潔玲,每日十二小時輪更,可以有房間留宿,所以這裡就成為我棲身之所…!」高姑娘 感慨地說:「誰不知… 他一點兒內疚也沒有…還單方面向律師辦理分居手續…當我聽到這個消息後不禁怒火中燒,我立時把搜集得來他與那位姑娘通姦的証據交給我的律師,要他幫我向法庭申請離婚…!」
「他很蠢…自己理虧在先還這樣絕情,這種男人不應讓他好過…!」美琪憤憤不平地說。
身旁的 潔玲 亦發出“呀呀”的聲音。
「他每月需要給我一萬元贍養費…當時他名下的股票,銀行存款等等…我也分得一半…只可惜那時我們是入住醫官宿舍…!」高姑娘說:
「這也算合理…!」美琪說:
「我只是取回我本應擁有的東西…!」高姑娘 替 潔玲 修剪好腳甲後用濕毛巾包裹著腳掌:「 我可算是曾經蒼海,但妳卻未曾開始過,可有想過為自己找一個伴兒。每逢工餘或假期,妳都留在家中,這樣的生活對於一個單身女子來說是十分危險的…妳會慢慢習慣了這種生活,到最後反會覺得與異性走在一起的時侯會渾身不自在…這是不健康的…!」
「是老爸吩咐妳對我說的嗎?」美琪 皺起眉頭說:
「我只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說這些話…妳對朋友,對美美,對老爸都很好,但是唯獨是對自己就過分了一點兒…妳已經是一間上市公司的主席,是別人眼中的女強人,很多好男人會望而生畏的…四十歲的女人不應這麼快便決定一輩子都獨身。縱然在人前樂意接受這身份,但在內心裡卻是無可奈何…!」高姑娘以過來人的語調說:
美琪 留神的聽著高姑娘的話,心裡有話說不出口,她很想說一些話來辯駁,但是高姑娘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這個當下在她心裡的真實感覺。
這夜,她獨個兒坐在客廳裡看著老爸的水簇箱發愁,不自覺地思考著一個名稱;“一個獨身的女強人”。
這是一個“稱讚”還是一個“貶稱”!
是對 感情 的“執著”還是已經“放棄”!
這兩個問題在 美琪 心裡早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只是,一直以來都希望把這個答案“偽裝”起來,讓人們看在眼裡的時候會認同一種“不得不如此”的“宿命”!
這種“宿命”的安排為 美琪 修飾了生活裡的各種細節,讓絕大多數的人都會認同 她 也是在過著一種正常的生活。
“我 是在努力讓公司所有人都能夠准時支薪吧!”
美琪 就是不斷以這個對於很多人而言極為合理的動機拿來為自己“孤寂”的生活合理化。
“這絕對是對這個世界有所貢獻!我又不是為自己去安排報讀各式各樣的課程來消磨時間;我沒有去學家政,也沒有去說法文日語,我是一個十分正常 和 勤於工作的人…沒有伴兒,那又跟其他人何干?”
只可惜,美琪 每一次在思考過程當中推論出自己的生活是合理的時候,心底裡卻是深深的感覺到寂寞!
老爸 走了之後,美琪 就成為了很多人在現實裡的依靠!
這 對而她而言是一個擔子!但是,卻又不得不去肩負在身上。
在這種生活環境裡,美琪 又再一次為這個肩負在自己身上的擔子進行 合理化!
當事情 被 自己合理化之後,就不會去改變!